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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给我恐惧与反应的时间并不多。</p>
回来之后的第二天，我就已经接到了消息。</p>
大军将在三月廿三那日启程。</p>
也就是翌日，我们便要离开上虞城。</p>
但是荣靖却刻意在夜间才派人来通知我。</p>
很是明显，不想要我跟着去。</p>
就连宋甜儿也跟着劝：“姑娘别去了，这些事情，原本就不干姑娘什么事的，姑娘何故要这样辛苦去？”</p>
她说得确实对。</p>
不管怎么说，两国交战，都不该牵扯到我身上去。</p>
可是——</p>
我勉强露出一个让她宽心的笑容来：“我答应过曲五，绝不会做出危害赤国的事情。”</p>
“姑娘确实没有……”</p>
“可是眼睁睁看着赤国与大岳燃起战火，甜儿，有时候，袖手旁观，就是罪大恶极了。”我眼睛一瞥。</p>
见到窗扇被风吹拂得动了一动，然后一个人影闪身进来。</p>
是曲五。</p>
宋甜儿惊得说不出话来，视线在我与曲五之间流转不定，张着嘴却怎么也发不了声。</p>
我吩咐她，道：“甜儿，你下去帮我收拾一下东西，可好？”</p>
看了眼曲五，宋甜儿方才应是下去。</p>
曲五的目光亦追随着宋甜儿，及至再看不见。</p>
“姑娘还信任她吗？”曲五问，言语中怀疑的意味儿更甚。</p>
总是想着，凭我对荣靖的执念，想到宋甜儿或可会与荣靖有个什么关系，都足以让我对宋甜儿猜忌起来。</p>
但是——</p>
我摇摇头，回道：“她总是对我好，也并没有什么坏心思，我听你的肯防她，却也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可以放心。”</p>
说得多可怜？</p>
我唯一可以信任之人，同时却也要处处防备。</p>
真是好笑。</p>
曲五面色微变，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始终只能无言。</p>
我不愿在这个事情上再多说下去。</p>
便立刻移了话头，直入正题：“这一次去往确县，我不一定能够解决得了事情，所以——”</p>
“姑娘方才所说的话，曲五都已经听得到了。”曲五打断了我的话，说道，“曲五先前是有怀疑过姑娘，认为姑娘与狗皇帝勾结，但是后来翁六也为姑娘说话，再凭姑娘这一番话，曲五信得过姑娘。”</p>
这一件事情，我若是不出手，曲五定然会疑心于我。</p>
是我出了手，才打消了他对我的最后一丁点儿不信任。</p>
我不由得轻笑了一声，问道：“你为什么不怀疑是我故意骗你的呢？”</p>
毕竟，即便我去了前线，也不一定是会帮助赤国。</p>
或许还会一路往前，杀到赤国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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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情况都是有可能的。</p>
他凭的什么这样相信我？</p>
曲五答道：“姑娘若是肯冒着性命危险来做出这样的事情，那也真是主子瞧错了人。”</p>
若是我欺瞒于他，曲五会直接在路上就要了我的命。</p>
我从他眼中看出了这样的坚定决心。</p>
当下也不愿意再多继续这样沉重的话题。</p>
只是问：“此次我已经让李蒙安排了，你与翁六与跟随行军队伍一起走，直到抵达确县。”</p>
确县，正是赤国履犯大岳的地方。</p>
荣靖正是要调令兵力去往那里援助。</p>
原先已从其余的地方调动了兵马过去，但是不知是对手太过强大，还是底下人本事不足。</p>
还是不断地被赤国的军队骚扰得不安宁。</p>
无可奈何之下，荣靖这才恢复了李蒙的职权，派他去往确县平定这一桩事情。</p>
不过也好在是李蒙。</p>
我用当初我退敌之法的思路与他交换，李蒙竟也就轻易同意了将翁六与曲五安插在随军队伍里。</p>
纵然他们两个人是赤国人，可唯一晓得他们真实身份的，不过也就一个荣靖。</p>
况且如今人在神啸营，如此危机时刻，李蒙讨要一两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p>
曲五应道：“曲五晓得，现在过来找姑娘，也不过就是想要给姑娘送一个东西来。”</p>
打腰间取出一把小刀来。</p>
我认得，正是当日翁六要我给他保管的那一把。</p>
是他亲人遗留给他唯一的东西。</p>
刀未出鞘，却已经感受到了凌厉之气。</p>
只是当日回到大岳时，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也走得过于匆忙。</p>
所以将之忘记留在了赤国，却没承想，还是被他们跟着给带了过来。</p>
“翁六说，姑娘只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不必考虑我们三人。”曲五顿了顿，很是认真地看着我的脸，“这一把小刀，他要姑娘好好保护自己。”</p>
我伸出手，接过来，指腹摩挲着刀鞘上面的繁复花纹。</p>
然后笑道：“我若是真对你们不管不顾，只怕是会凉了你们的心。”</p>
曲五的神色这才松了一松。</p>
我便继续接着，说：“你只管放心罢，我若是能够做得到的事情，绝不会敷衍你们半分。”</p>
曲五与翁六截然不同。</p>
两个人都是谢梅指来保护于我的人。</p>
但若真要细分，或许是因为曾经在大岳之时，翁六与我相处过一段的时日，也曾同我一齐经历生死。</p>
所以翁六对我，总是掏心掏肺地好。</p>
完全不计较我的身份与态度。</p>
可曲五不同。</p>
在要听谢梅</p>
的话，尽心竭力保护我之前，他是一个赤国人。</p>
他的根在那里。</p>
而我立场不明，或许还会忘恩负义，忘却谢梅对我的一切好，反过来帮着大岳对付他们赤国。</p>
所以曲五对我，总是多一份的防备心思。</p>
然而无可厚非。</p>
他做的一切都合乎常理。</p>
所以，所有的事情，我都得毫无保留地告诉他，不能让他心生一丝的疑惑。</p>
见我说得如此坦诚了，曲五也再不好说些什么。</p>
只交代了要我务必要先保护好自己，起码凡遇到危险，一定吩咐给他与翁六两个人诸如此类的话语。</p>
我都一一应承下来。</p>
将曲五送走了之后，宋甜儿已将所有的东西都给收拾好。</p>
我原没有多少东西。</p>
此去前线，条件必然艰苦，又哪里有心思去管那些枝枝节节？</p>
于是又挑挑拣拣，只留下必需的物品，外加曲五夜半送过来的匕首。</p>
这是翁六委托我代为保管之物，而且出门在外，多一个防身的东西总归没有什么坏处。</p>
宋甜儿却是不愿：“姑娘原本身子就不好，如今要去陪着吃苦，只带这么点儿东西怎么够？”</p>
她看着我将三大袋的东西捡成一个包袱，脸上担忧立现。</p>
这一次，我并不带她走。</p>
一是太过危险，二是……我的确还是要小心。</p>
我肯相信她，也必须要防备她。</p>
我掐了她脸颊一把，笑道：“这点子东西就够了。”</p>
如果顺利，或许都不必用上这么多东西。</p>
宋甜儿向来拿我没有办法，只在我睡下后，又偷偷地起身，摸了几样东西悄悄地塞进了包袱里。</p>
她动作很轻，原本我不该发觉的。</p>
只是我睡不着。</p>
一旦躺下来，闭上眼，脑子里便会不断地回放着荣治死前的那一个冷笑。</p>
仿佛他就在我的身边。</p>
那种蚀骨的冷意直接袭上心头，遍布四肢百骸。</p>
让人禁不住打一个冷颤，然后冷汗涔涔地惊醒。</p>
更是疑觉脸上身上的汗水，就是从他胸膛里流淌出来的血水。</p>
同样地黏在人的肌肤上，倍感不适。</p>
就这样一直睁着眼睛挨到了天明。</p>
宋甜儿看到我的模样，怔一怔，才问：“姑娘一夜未睡吗？”</p>
我轻微颔首，放任她给我打理梳洗。</p>
为了方便，我让她给我换的男装。</p>
待得一切都准备妥当后，我早早地等在飞霜殿外，只等着荣靖同样收拾好，便能够陪他一同去到宫门。</p>
再去往确县。</p>
将走时，荣靖不确定地又问了我一遍：“皇后可想清楚了，战场亦杀场，可不是闹着玩的。”</p>
“箭在弦上，又如何不发？”我苦笑，没多少精神与他继续交谈。</p>
荣靖也不多问，带着我便直接走了。</p>
或许是因为昨夜一夜未眠，又或许是我打心底里做出的无意识的举动。</p>
我刻意放慢了脚步。</p>
跟在他的身后，视线注视着他的背影。</p>
印象当中，他的背影应该再稍稍高一些，腰间要再窄一些，看起来人就像一棵雪柏。</p>
搭着他英锐的四折凤眼，堪称是上天精心雕造的完美作品。</p>
就像是那日牢房当中，荣治顶着他的容貌，我站在其身后所看到的一样。</p>
我被自己的这一个想法吓得一跳。</p>
只是还来不及收拾心绪，前方荣靖已经发现我落在了后面。</p>
不由得转过身来，脸色颇是不耐烦：“皇后有事？”</p>
“并没有。”我否认，快速跟了上去。</p>
来到宫门口，李蒙已然带着人列兵等候，整装待发。</p>
荣靖见了李蒙，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来，而后按照流程，将一干鼓舞将士的话都说了。</p>
那些将士自然也同样附和着，振臂高呼着激励人心的口号。</p>
荣靖示意他们停下，而后又道：“此次一战，是为护我岳国国威，皇后巾帼不让须眉，为使诸将士士气大振，让赤国蛮人知我大岳上下一心，皇后特地请命随军前去。”</p>
“朕已应下，是以许皇后副将之位。”</p>
一语出，诸君皆惊。</p>
早已经知道是这个结果。</p>
一个女人来做他们的将领，谁会心甘情愿臣服？</p>
所幸李蒙站了出来，做了表率，先行承认了我的身份，并表示高兴。</p>
他自然高兴。</p>
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与我一同作战交手，如今正是个好机会。</p>
李蒙甫一同意，其余人等便也没有理由再拒绝。</p>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宫门，朝着确县行驶而去。</p>
而甫抵达确县，我并没有着急了解确县如今的战况。</p>
反倒是让李蒙给我将曲五与翁六找了过来。</p>
李蒙对我放心得很——或许是因为荣靖的关系，所有人都不会疑心，我会有背叛大岳的那一天。</p>
曲五来了之后，我心知没有多少的时间可以浪费，于是开门见山地吩咐着：“曲五，你一个人脚程快，我要你回一趟赤国，去找师兄。”</p>
又从怀中取出随身带着的那支白玉菱花簪交给他。</p>
那是谢梅赠送给我的，算是信物。</p>
我道：“找到师兄以后，请他帮忙稳住赤国国内局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