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蛮喜欢这只贱狐狸的

橙子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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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将军侍寝,这么快就出来了?”

    谢律瞪了唐济一眼,反唇讥道:“庄主才是,近来气色不错,说起来,怎么不见夏公子?庄主同夏公子亲如手足,之前在枫叶山庄谢某还见夏公子力劝庄主侍奉成王,若他知道庄主原来早已觅得宁王这般比他那主子好上百倍的明主,该替庄主高兴~才是。”

    云锦行宫之中,二人房门,堪堪斜斜相对。谢律推门进屋,只听得唐济在门口轻声道:“我从在枫叶山庄见着你时起,就道你……便是活着,也始终陪得了他一时,陪不了他一世。”

    “你莫要乌鸦嘴!我可还是要回去他身边的!”

    唐济叹了一声,拧开手中酒壶,默不吭声喝了一口。

    却被谢律突然回到门边一把抢下,仰起头,更狠狠灌了几大口。擦了擦颈边的酒渍,凶巴巴地把酒壶递回给唐济。

    “过去五六年来,宁王府西南线报书信上,总是一个‘唐’字印,我总还在想,许多年来从这西南使手中拿了那么多线报,却从来没机会得见认识。将来有机会去了洛京那边,一定要得个空见个面、把个酒才是。”

    “没想到……却竟然是你。话说你们枫叶山庄,主业不是做丝绸茶叶生意的么?”

    “枫叶山庄生意遍布大夏各地,甚至广博海外,顺带收罗与传递情报,不也正合适么?”

    “说起来,过去每次收到你的信,都是那种花毛信鸽送的。我一直觉得你那鸽子挺好玩的,特别通灵性。话说,我也在枫叶山庄里住了数日,如何都不曾见你那鸽子?”

    “我分明养了一院子,日日都在飞,将军没看到?”

    “枫叶山庄那鸽子我抓过来看过,都是普通鸽子。”

    “普通不普通,身上没带着书信,又如何看得出?”

    谢律一时无言,过了一会儿又讪讪道:“像你掌管云盛南疆那么广大地域的情报,将来主子登基,起码官拜三品吧。”

    “谢将军见笑了。不比将军,五年前就已正了二品。”

    “我、我那个时候是年轻不懂事而已。但是、但是庄主与我不同,你又是何必……”

    又是何必,守着家大业大却偏要卷入这纷争烦扰,专为宁王府卖命呢?

    唐济苦笑一声:“又不是我自己选的。家父过去便是皇贵妃的人,枫叶山庄二十年来始终效忠于宁王府,你叫我接手之后能怎么办?”

    原来如此。

    谢律恍然。备受皇上宠爱的皇贵妃,宁王与英王的娘亲,那个在他看起来一副娇柔媚态目光盈盈的“弱女子”,原来早在那么多年之前,就开始未雨绸缪替宁王的将来铺就道路了。

    窗框一声轻响,一只花毛鸽子扑棱着停了上来。唐济伸出手去,那鸽子歪了歪头,灵巧地跃到了他的袖口上,他则从鸽子脚上解下小小的纸卷。

    “确切消息。荀阁主他……果真如今人在成王府中。”

    谢律倒不似唐济般目露忧灼。只一笑,对那小东西叫了一声“过来”,那鸽子倒挺通人性的,一展翅,又扑棱到谢律掌心去了。

    “谢将军……不担心荀阁主之么?”

    “不担心啊。荀长那人做事一向难以揣测,便是人在成王府,谁又知道他到底是去做什么的?话说小花花~我是不是之前见过你啊?”

    谢律心不在焉地歪着头,搓着那鸽子头上一小块和别的鸽子头上不太一样的的小花毛:“你是不是以前在重华泽境给我送过信的那只啊?”

    “你要是那一只,我可要拔你的毛了。当年一不小心被你坑死了。你传过来的重华泽境鸟片秘宝的消息全是错的,差点没弄死我!什么秘宝鸟片在黑苗寨,根本就没有影子的事情啊!”

    说到这儿,却又抬头纹唐济:“庄主既然养了那么好的东西,都能飞到南疆,以前要送信到听雪宫时,怎么不叫鸽子传信,还专程派人送上来?”

    “雪山高寒,鸽子飞不上去。”

    “那,至少山下小镇它是可以飞过去的,对吧?”

    “将军莫不是想……?”

    “嗯。夜璞他……每月都会下山几次采买食材药品,我想请庄主替我给他带句话,叫他务必快点带阿纸走,离开听雪宫,走得越远越好。”

    “走?你要慕容宫主去哪里?”

    “还是去一个……我也找不到的地方吧。”

    “……”

    “只有那样,他后半生,才能过得安稳。”

    “一个月前,荀长不知如何探得黄龙玉片藏于听雪宫,便以蛊毒解药为挟,要求换取秘宝。我拿了黄龙玉下山呈予荀长之时,他曾信誓旦旦答应过我,只要我能潜入洛京城成王府中偷出成王所藏的秘宝兽片,便从此……放过我与阿纸。”

    “于是我便依言前往了。以‘羽化’之力只身闯开宁王府十煞阵,拼死寻出兽片,本以为如此一来,与宁王府的瓜葛,便可自此一了百了。”

    说到这儿,谢律苦笑一声,朝唐济摊了摊手。

    “可他们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打算放过我。”

    “今后也是,只要我稍有差池,以阿纸身怀之异术,再留在听雪宫中,总有一天被我连累。宁王府向来做事的风格,庄主怕是了解得不比我少,当年不肯回雪山,亦是不想叫宁王府和影阁之人瞧见了他,不是么?”

    唐济微微一怔,半晌叹道:“只怕慕容他……不是想不到该走,而是,偏就不肯走。”

    谢律闻言呆了一呆,骤然觉得口中干渴,从唐济手中又夺过那酒壶,自顾自喝了起来。

    那并不是他此时想要的烧喉烈酒,总觉得少了点劲儿——唐济模样弱质柔美,喝的果然也不过是清甜甘冽的桂花酿。正这么寻思着,谢律突然看到原来自己房间桌上是有酒的,一大坛陈年香靡。

    马上就在桌边坐下,抱起来就灌。

    “谢将军,莫喝得太急了。”

    唐济劝他无用,只在他身旁桌边坐下。桌上小碟,放着几样糕点。最中间摆着的,正是一碟谢律最喜欢的桂花糕。

    唐济皱了皱眉,偏头看着喝得落了满襟酒渍的谢律,无不羡慕。

    所谓“招人喜欢”,可能就是这么回事吧。

    你看,你喜欢什么,别人都会用心记得,都想到给你摆在这里。

    这么想来,他所认识的人里,倒也不止谢律一个。夏丹樨好像也是差不多的。这种人,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粲然一笑就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自然而然总有人想要妥妥帖帖地照顾他。

    而在他们自己看来,得到这般待遇,却可能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吧。

    “谢将军如今,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毕竟身为情报官。关于镇远将军谢律与宁王殿下关系暧昧的传闻,唐济一直有所耳闻。如今看来,这事八成假不了。

    一边是慕容纸十多年来的一片真情,另一边则是风流倜傥、才藻过人的宁王殿下。

    呵,的确不好选啊。

    “之前谢将军说,想要回慕容宫主身边去;可适才又说,想慕容宫主能去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越远越好。”

    “宁王与慕容宫主之间,将军已经,选了宁王了,是么?”

    “谢将军?谢将军你别再喝了。你这般喝下去,必然伤身,又何必要糟蹋——”

    “没事,我醉不了的。”

    谢律笑嘻嘻抱着坛子,双颊微红,双腿一蜷,整个人就那么在凳子像个猴子抱桃一般直不起腰:“这香靡酒啊,掺了好多好多水的,嗝——宁王殿下他……知道我贪杯,不会真给我纯酒的。”

    “哈,哈哈,嗯~我刚才都没看到,这桌上居然还有蜜枣,还有桂花糕?呜嗯!这味儿——绝对是芸香坊新鲜的!太好了,居然在这儿也得以一饱口福,庄主你可别跟我抢!快把手上那块放下!这橘子这酥饼你随便吃,桂花糕给我放下!”

    “嗯,太香了,太好吃了。”

    “其实住在宁王这儿没什么不好的。云锦行宫总归是精细考究,屋子里也总是香香的,比起那又大又空又都是僵尸的听雪宫,有人味儿太多了。”

    “吃的也挺好,不像在雪山上,每天都要吃素。”

    “也不冷,不用整天哆哆嗦嗦。”

    “也没有人敢来烦我,我也……也不用整天看夜璞的白眼。”

    唐济默然。只那样看着谢律两颊塞满了糕点,嚼得一张脸丑的要死,一边眉飞色舞着,眼泪却纷纷掉了下来。

    “也不用我扫雪,也不用我洗盘子,也不用我在冰凉的水里洗菜摘菜。”

    “我不在了,更不会再有人惹他生气了……”

    那人就那样一边笑,一边吃着满嘴的糕,一边用袖子手足无措地在脸上抹。

    最后吃也吃不下了,笑也笑不出了。就那么抱着酒坛子,一抽一抽地哭。

    那人,是赫赫有名的镇远大将军。

    江湖传闻之中,向来是个顶天立地的青年俊才。唐济多年来掌管宁王府西南情报,观其书信,也总觉得该是个成熟稳重之人,直到枫叶山庄得以初见,才发觉模样和想象中着实有些差别,比想象中年轻,笑容亦多少有些轻浮浪荡。

    他那时尤其不解的,是慕容纸一贯清冷,为何看向那人时,眼底总带着看孩子一般的无奈与宠溺。

    呵。看他如今这蠢样,慕容纸的眼神并没有错——这不就是个长不大的男孩子么?

    到底有什么好?除了模样好还有能打,根本看不出哪里有过人之处了。

    却就是有本事,叫慕容纸甚至宁王都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