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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家“克里特”酒吧里，完全听不到来自外面的声音，像一处遗世独立的小小桃源。身穿白制服的银发青年站在柔和的灯光下，宛如高贵纯洁的古希腊祭司。
“啊，我这么问可能太直接了，苍天市涉及的神话也绝不止这两种哦。”天子看到旌姬还没反应过来的模样，赶忙摆手解释，“因为‘海牙骑士团’和‘钢铁神宫’分别是北欧和希腊神话的典型代表，我才特地提出来的。旌姬想让我从哪边开始讲？”
“那……希腊神话吧，我可能知道得稍微多一点。”
银发青年露出了“我就知道”意味的笑容。“即使是在普通人中间，认知度更高的也是希腊神话。很多人在还是学生的时候就知道太阳神叫阿波罗，或者海王的标志是三叉戟了吧。”他用手指在吧台上描画着，“希腊神话中单是有名字的大小神就不计其数，最重要的则是所谓的‘奥林匹斯十二神’——‘钢铁神宫’的干部们就是这么命名的，对吗？”
“嗯，刚才提到的那两个我们都见过。”旌姬像在听课一样认真。
“简单来，‘十二神’其实就是由一位神明和他的家人组成的，那就是世人皆知的雷电之神、天空之王。”天子到这里顿了顿，“旌姬，回过头去想想，现在你认为‘钢铁神宫’的代行者首领这样命名干部们是因为什么？”
正在吸管里上升的果汁突然停在半路，随从少女瞪大火红色的眼睛，愕然地、吞吞吐吐地开口：
“——那个‘皇帝’的真正身份是……宙斯？”
美杜莎的儿子、天马星座的化身严肃地点了点头。旌姬火速转头看上司，魅堂以沉默表示肯定。“这样的话……”她像担心有人窃听似的往店门望了一眼，“为什么一个系统中最高位的神明在苍天市存在那么久，却没有引起轰动？！”
“不论本性善恶，几乎没有代行者会愿意引起‘轰动’的哦。”
天子的眉毛不时抖动着，渀佛在思考怎么更通俗易懂。
“与仍生存在神代——或者异界——的神不同，‘代行者’不到不得已不会释放真正的神力，高级神话兽也一样。如果他们在‘这个’疏远神话的现代人世过多展露神威，正常的秩序就会被破坏，各个平行世界陆续发生扭曲，后果会十分恶劣。因此‘代行者’平时的感觉与常人没有太大差别。”天子忽然凑近旌姬，一双红眸专注地盯着她，“举个例子，你对我的感觉是怎样的？”
随从少女一时不知如何回话，魅堂便温和地提示道：“没关系，出你对他的直观印象就行。”
“嗯……气质脱俗的帅哥酒吧服务生？”
两个男生顿时忍俊不禁，旌姬的脸一下子红了。“能被旌姬小姐这样评价，我不胜荣幸啊。”天子边笑边揉她的头发，“怎样，没有‘能飞上奥林匹斯的天马’的感觉对吧？宇文苍后也是，所以才能和学生那么亲近哦。”
“这么，大团长的真身也是希腊的神？”
旌姬明显比刚来时冷静多了，天子便对朋友使个眼色表示“接下来换你讲”。“比武大会后对学校进行搜查那天，我亲眼见过大团长的身份象征。如果‘御座’以下的团员见到那一幕，恐怕会当场错乱吧。”魅堂凝视着几乎没喝的饮料，“即使看到了盘蛇权杖，我也很难相信他会是旅人、商人、竞技者乃至窃贼的守护神，因为……完全不像。”
银发青年也深有感触地点点头：“宙斯之子、众神的信使，天下无双的辩手和盗窃者‘赫尔梅斯’——那就是宇文苍后。”
不等随从少女开始思考，大脑就自动翻出看过的希腊神话资料，并把苍后的模样重叠了上去。旌姬这才发现，身着古希腊衣装、足蹬有翼靴的年轻神祇形象，与那位温柔的理事长全无违和。“等等……”她猛地回过神来，“那不就是，‘皇帝’是大团长的父亲？可他不是一直和我们‘陛下’……和宇文苍王在一起吗？！”
“他们在‘灵魂’上的确是父子，但现世的**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天子叹了口气，“既然提到了宇文苍王，我们也该讲讲另一个神话系统了。”
三小时前，某个远离苍天市的地区的一座高层建筑内。
感觉到西装衣袋里手机的振动，黑色长发的女性立刻向对面沙发上的人点头示意，随即迈着无声的步子来到走廊。“我在谈生意，能做到长话短吗，‘茵陈侍者’。”
女性的话音初听并不响亮且十分温柔，但电话对面的人知道，隐藏在这背后的是凡人无法违抗的绝对命令。
“遵命，抱歉打扰了您的重要工作。”于是，金发青年——律司恭敬地回应，苏罂在旁屏息静听，“小罂的‘虫’已经在海牙学院里侦查过了，带回的气息虽然非常微弱，但毫无疑问是我们的‘神器’。”
“还有呢？听你的语气，似乎还有更糟糕的事情吧。”
律司不禁失笑。“不愧是您，正因如此，属下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他下一秒就敛起了笑容，“‘海牙骑士团’似乎已经发觉我们的行动并进行回击了，下一步该怎样走，恳请您指示。”
“回击？”电话里的女声低沉下来，“具体给我听。”
花了三分钟左右，听律司言简意赅地汇报了二人遭遇不明傀儡袭击、苏罂派去的使魔被歼灭大半的事后，西装女子咬了咬唇，过腰的发辫像要冲出云层的黑龙，开始烦躁地微微摆动。“从现在开始你们不要有任何行动，原地待命，等我联系。”她慢慢靠到窗边，“此事必须召集全体‘侍者’再商议，明白了吗？”
“属下遵命。请您先去忙吧，大团长。”
女性就这样沉默地挂断电话，往窗外看了一眼，走回之前谈话的房间去了。高高低低的汽笛声隐约在她身后响起，那是不远处的九龙湾里繁忙的货轮。
“北欧神话虽然也有许多神，也存在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但它比起希腊、中国等神话系统有一个最显著的不同，那就是诸神并非全能，世界也不是永恒存在的。”
天子语气里似乎多了些敬畏的成分。“诞生在冰天雪地里的北欧神话梦幻而壮烈，充满战斗、流血、毁灭与重生的过程。不过，太复杂的话题我们今天不讨论。”他把一个酒瓶移到桌子中间，“我先解释一下世界观。北欧神话将诸神、精灵、人类、巨人等各种生灵居住的世界划分为三层九个国度，支撑它们的则是一棵贯通九界的‘世界树’，相当于天柱——旌姬，现在请回忆一下你们的校门。”
旌姬转了转眼珠，很快明白过来：“门中间的树木浮雕就是‘世界树’吗？而枝条铺满大门，是暗指贯穿九界的意思？”
“得好。继续想想，除了树还有什么？”
天马的化身耐心诱导着随从少女，他不是把旌姬当做不懂事的小孩，而是要让她更深刻地理解。“树的两边有一对狼，狼的上方是两只乌鸦……咦？”旌姬着着突然愣住了，转头看魅堂，金眼少年则早已准备好，默默地把一件东西推到她面前。
海牙骑士团第一阶级的标志——六角形的战徽。
“一样……”旌姬愕然地看着天子，“两边的意义……相同吗？”
“两头狼叫做格利和弗莱基，是北欧诸神之王、战神‘奥丁’身边的警卫；那对乌鸦叫做福金和穆宁，是奥丁的眼线和密探。”银发青年注视着战徽，神情颇多感慨，“而这上面的乌鸦和狼护持着的，就是只属于奥丁的神器——‘永恒之枪’。”
不等旌姬提出新问题，魅堂又接上了天子的话。“对考入海牙学院的异能力者，骑士团一律采取‘考验合格即纳入’的制度，也是从奥丁挑选‘英灵战士’（einherjar）一事演化而来。”他轻轻舀起战徽别回胸前，渀佛一用力它就会碎，“只有被选中的勇士才能被迎入奥丁的‘英灵殿’，每日磨练武艺，以备大战到来之际与诸神一同出阵——这就是我们骑士团被称为宇文家‘私人军队’的实质。”
随从少女一时无话，但火红的眼眸明显在激动地闪烁。“照这样看来，我们‘陛下’……”联想到敌方首领的身份，她自信地推测道，“宇文苍王就是奥丁的代行者了？”
店内祥和的气氛骤然一紧，魅堂保持沉默，天子把手探进长发里摸了摸脖子。“……没那么简单。”他苦笑道，“抱歉，我终究是希腊系统的，很难看透北欧系统代行者的真面目。如果旌姬能遇到北欧的其他神祇或神话兽，我想他们会知道。”
旌姬思考了一会儿，又重新低头喝果汁。“可是……”她喃喃道，“大团长身为希腊主神之子，却留在北欧神祇的身边，不奇怪吗？”
“这也是‘皇帝’一直对海牙虎视眈眈的原因之一。”“牙之御座”答道，“我只知道大团长是宇文家从孤儿院领养的，那时陛下也还是个孩子。长大后觉醒为‘代行者’的大团长始终没有离开宇文家，也许是太习惯和陛下在一起了。”
完他仰头看了看挂钟，天子马上心领神会。“旌姬，我知道你还对自己的身份感到不安，但从我们掌握的情报看，能给你确切答案的只有宇文兄弟了。时机成熟的话，他们会主动告诉你也不定。”他摸摸随从少女的头，“情绪稳定些，不要影响自己的正常生活。”
“……我知道了，天子，能用一下洗手间吗？”
“别气。从那个门进去，走到尽头右转就是。”
旌姬低头行个礼便离开了吧台。金眼少年待她走远了，才叹口气问天子：“你认为旌姬可能会是……‘什么’？”
“只有两种可能不是吗？不是‘代行者’，就是神话兽。但我觉得后一种可能性很小。”银发青年低声着开始收杯子，“这种可爱的女孩真身会是巨大的鸟或者龙什么的，我完全无法想象……赫尔梅斯没给过你任何提示？”
魅堂无奈地摇摇头：“诚如旌姬所，大团长和陛下一直对她的事讳莫如深，弄得我也快对自己的猜想没有自信了。现在除了好好守着她，我几乎什么也做不了。”
天子忽然停止收拾桌面，保持了捧酒瓶的动作半分钟，开口道：“也许……宇文兄弟知道的比我们预想中更多。”
“——什么意思？”
“赫尔梅斯暂且不论，宇文苍王……‘他’恐怕已经预见过旌姬的未来了，现在只是在等待。”天马的化身深吸一口气，“等待着旌姬自己‘觉醒’。”
“牙之御座”顿时不出话。就在两人相对无言时，随从少女匆匆回来了，魅堂立刻起身告辞。“以后还有什么需要就找我吧，魅堂随时都会带你来的。”天子将二人送出门外，“旌姬，祝你好运。”
旌姬用力向他鞠了一躬，随即跟着上司走下台阶。踩到地面的刹那，她突然产生了新问题，可回过头去一看，“克里特”的大门已经像海市蜃楼般彻底消失了。
接到上司的指示后，律司和苏罂就一直留在房内。时钟指向下午6点时，金发青年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翻开机盖一看，立刻向堆行李的墙角走去。“律司？”苏罂不解地看着他在旅行包里找什么。“大团长的新命令。小罂，把那边的电脑打开。”律司直起身子，晃了晃手上的摄像头，“看来要开全体会了。”
苏罂咬咬嘴唇，马上去帮忙准备。二人接好摄像头，律司便登录通讯软件，搜索出一个严格加密过的群组，点击了“视频会话”。“大团长会什么呢……这次都是我……”操纵毒虫的少年颤抖着抓住同伴的衣袖。律司一边注意着视频的连接情况，一边把他搂到身旁。“没事的，小罂，你也知道大团长的脾气。”他柔声道，“别怕。”
这时视频窗口打开了，先映入二人眼帘的不是上司，而是一张活泼可爱、淡蓝色长发水鸀眼眸的少女面孔。“律司哥哥，阿罂，好久不见！”她兴高采烈地挥着手，“你们在苍天市还好嘛？”
“什么‘好久不见’，半个月都没满不是。”律司的表情也随着开朗起来，“小萃，团里现在如何？”
“都很好，律司哥哥要不要和其他人也打打招呼？”少女似乎兴致很高。忽然一只白皙的手插进来，拍了拍她的肩。“‘镇海侍者’，叙旧先放一放。”手的主人淡然道，“大团长来了。”
少女吐吐舌头，掩口退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位黑发及肩、神色冷峻的美人。“还是那么严格啊，琴姐。”金发青年点头致意，“抱歉，这几日给你添了麻烦。”
“临时代管你的辖区不是什么重担，不用气。”暗红色眼睛的女子严肃地回礼，看见苏罂小心地从律司背后探出头，她便转身通报：“‘七印侍者’已到齐，大团长，请您开始。”
音箱里传出一阵骚动，又有几人一起来到了镜头附近。看到白天通过话的上司，律司和苏罂立刻挺直身子，右手贴胸齐齐低下头去：
“‘茵陈侍者’、‘毒王侍者’参见大团长！”
“这种时候不必多礼，我已经把你们反映的情况告诉大家了。”西装女子抱臂回应，“各位的意见基本一致，就是不可打草惊蛇。下面你们就听听他们的法吧。”
完她便让到一旁，现出一位长相硬气的红发青年来。“律司，虽然大家普遍赞同低调行事，但既然你们证据确焀，堂堂正正地去交涉也没错吧！”他摆了个开枪的手势，“竟然还袭击你们，明明只是些中学生，未免也太嚣张了……”
“可是，‘你们要小心，不可轻看这小子里的一个。’——《新约。马太福音》18：10。”一名戴眼镜的棕发女性在边上摇了摇头，“既然能大量减少阿罂的‘虫’，那支骑士团里也必有高手在，况且你们众寡悬殊，我认为主动上门不是明智之举。”
“文瑄姐得是，我受教了。”律司微笑点头，“那么，吕老师这次有什么高见？”
对面众人都笑起来，当事人马上应声现身了。“过多少次了，不要对我那么见外。”青铜色眼睛、黑发编成奇妙造型的男子尴尬一笑。苏罂偷瞄金发青年一眼，小声嘀咕“弟子模式又来了”。“刚才‘神炎侍者’得也有道理，但有一处我必须指出来。”他直视着屏幕上律司的双眼，“‘神器’在海牙学院一事，证据真的‘确焀’吗？”
苏罂好像突然被噎住了似的，过了几秒钟才回神。“怎、怎么可能有假，检测气息的工具不是大团长亲自准备的吗？！”他慌张地辩驳道。“我不是阿罂的检验有问题。‘茵陈侍者’，你口中另外两处‘有嫌疑’的地点又如何了？”黑发男子态度相当严谨，“如果那两地不是完全探测不到气息，就不能一口咬定是海牙学院了吧。”
“……吕老师觉得，海牙学院有混淆我们视听的可能？”
身为首领的西装女子轻咳一声。“我赞同‘万军侍者’的法。当初‘神器’被盗三天后我们才发觉，对方既然有这种本事，当然不可能轻易被我们锁定。”她慢慢攥起了拳头，“所以，命令如下。”
律司和苏罂马上恢复行礼礀态。“海牙学院继续作为重点监视对象，其他有嫌疑之处务必在最短时间内确认；设法在不惊动结界和‘海牙骑士团’的情况下潜入内部，找到发出气息的确切地点，有情况随时报告。”她的话语掷地有声，“最后，不要暴露身份，注意自己的生命安全……期待你们平安归来。”
“——属下遵命！”
其他“侍者”也不再多话，一一靠近摄像头向两位同伴告别，视频画面紧接着消失了。见律司一脸沉重地关掉电脑，苏罂轻声问：“我们先从哪里开始？”
“明天暂且分头行动吧。”金发青年递给他一份地图，“小罂，你负责‘海通新苑’这座弃置的写字楼；而我……去红月少年宫。”
因为作者是个苦逼上班族，只有双休日有集中时间写文，所以基本是一周一更，望各位读者包涵【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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