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半招剑法

天琊海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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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李观鱼现在的状态韩文曾经在哪里见过的话,那么,就是当年的风清扬要与东方不败的那一战,已经濒临死亡的风清扬,展现出了绝代剑手的风范,但求一战,无论生死。

    那种弥留在死亡之际,却是天人合一状态下的风清扬,殊为可怖,就连但是天下无敌的东方不败也只有招架之功,直到最后,风清扬算是放了他一马。

    现在的李观鱼与风清扬是何其的相似,都是当年的第一剑客,都是弥留在死亡之际的绝代高手,都曾在剑术上无敌于天下,都渴望能有一个对手的出现,像,他们之间,实在是太像了。

    忆昔年往事,不胜唏嘘,韩文长长地叹了口气,望着对面儿行将就木的老人,缓缓的抱拳行礼,这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如此郑重的对人行礼。

    李观鱼虽然看起来面色暗淡,隐隐有些发青,但双目炯炯有神儿,也是横剑于前,缓缓的施了一礼,淡淡的说道:“听说你击败了帅千帆?不知道你对他的剑,怎么看?”

    韩文沉吟了一下,据实回答:“华而不实!十招之内,斩于剑下!”

    此言一出,在一旁观看的几个人全都是悚然动容,帅千帆何许人也?那可是江湖上有名的剑术高手,竟然……竟然会被他如此评价,真不知道他哪来儿的信心啊!

    孰知李观鱼竟然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叹道:“你……果然不错!我等一个你这样的对手,等了十余年了!请!”

    “我也找寻的很辛苦!请!”,韩文微笑着说道。

    霎那间,天地似乎一片萧索。只看到两条剑气,宛若天边倒挂的银河,飞泻而出,围观的五个人瞬间后退十数丈,相顾骇然。太可怕了!这才是李观鱼的实力?

    是的,他们这些人与李观鱼虽然都是朋友,往日里也成煮茶论剑,但他们都以为自己可以与李观鱼平起平坐,至少……也不会差太多,可他们错了!李观鱼的实力。他们加起来都不一定够看!

    可更令他们惊讶的是韩文,这个人就像是从石头中蹦出来的一样,但他的实力,真的是……厉害!剑光如瀑,剑如飞龙,两个人闪电般的交手三招。他竟然不落下风!

    “好!好!好!”,李观鱼哈哈大笑,手中那曾经被他视如珍宝的长剑却被他直接掰断,丢弃到一边儿,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并拢,以指做剑,却更是锋芒难当!

    韩文同样是弃剑不用。做出了与李观鱼相似的动作,倏然间,便是一道剑气飞了出去,他们之间现在并不仅仅是生死搏杀,也更是在剑道上的博弈!

    李观鱼那花白的头发冲天而起一般,头上一甩,却是千百道剑气飞舞而出,到了他现在的地步,手中无剑、心中有剑、草木沙石,皆可为剑!他的头发。自然也不例外!

    韩文没想到他会有这一招儿,面对着数目庞大的剑气,手上捏了个剑诀,眉毛一挑,这些剑气竟然在半空中散落了!他没有剑。但李观鱼的剑,也可以是他的剑!

    众人看得都呆住了!这是何等的手段啊!

    .......

    .......

    却说韩文与李观鱼的生死大战正如火如荼的进行,儿楚留香却是唉声叹气,为何?因为他此时此刻,实在想不到会有人来救他。

    这是间很精致的屋子,碧纱窗上,花影浮动,紫罗帐子,香气氤氲,仿佛是间少女的闺房。但在楚留香眼中,这只不过是间牢房而已。

    平姑娘不停在屋子里走动着,她那纤细的腰枝,扭动得仍是那么美,那丰满的**,似乎已快将薄薄的绸衫涨破,甚至连内衣的花纹都可以看得出来,有这么样一个少女在面前走来走去,实在是男人的眼福。

    但现在楚留香却一点也不觉得愉快了,他本来想在这丰满的**上捏一把,现在却只想在她脸上打一拳。重重打一拳,最好将她的牙齿都打掉,叫她再也不能说谎骗人,只可惜现在他已被绑得像是只粽子。

    他只觉平姑娘越扭越厉害,扭得他眼睛发花,忍不住大声道:“你屁股上长了疔疮么?为什么不能坐下来?”

    平姑娘竟真的走到他面前,坐了下来。

    楚留香倒未想到她如此听话,怔了半晌,大声又道:“我又不是你老子,你为什么这样听话?”

    平姑娘非但还是不生气,反而嫣然一笑,道:“你是不是认为自己已经快死了,所以火气才这么大,其实你根本用不着发脾气,因为我们根本不会杀你。”

    楚留香眼珠子一转,道:“既然不杀我,为何不放了我?”

    平姑娘道:“只要那位韩文一死,我们立刻就放了你。”

    楚留香皱了皱眉,平姑娘已微笑接道:“非但要放了你,就连那四位姑娘,也会一起放了的,所以你现在最好求老天让韩文快些死,他死得越早,对你们越好。”

    楚留香冷笑道:“如此说来,我只怕要留在这里吃你们一辈子了。”

    平姑娘道:“哦?”

    楚留香悠然地一叹,道:“他是不会被击败的……他比我厉害的多了!我看你还是立刻放开我吧!否则的话,等他来了,可是会发火的!他要是发了火,可是很可怕的!”

    平姑娘吃吃笑道:“哎哟!真的吗?我好怕怕啊!”

    楚留香眼睛一转,似乎在打着什么鬼主意,龇牙一笑,道:“你现在当然不怕,但等他来的时候……”

    突听门外一人急匆匆的跑来,叫道:“平姑娘!平姑娘!”

    平姑娘微微蹙眉,道:“进来……什么事儿?这么火急火燎的!你已去回禀少庄主夫人了么?少夫人说了什么?”

    进来正是个青衣垂髫童子,一脸的焦急与害怕,道:“少庄主还有夫人……死了!”

    平姑娘怔住了。就连楚留香也怔住了!李玉函与柳无眉死了?韩文……真的下手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平姑娘站起身来,踉跄了几步,忽然向门外走去,但见远处的庭院中。剑气冲天而起,天地为之色变,一片广寒,她颤声问道:“是谁与那人交手?”

    青衣童子瑟瑟发抖的说道:“是老庄主!”

    平姑娘呆了半晌,忽然回头看向了楚留香,目露凶光。缓缓的从怀中掏出了匕首,眼瞅着就要刺了下去,突然间,楚留香的身体就像是蛇一样,三扭两扭的竟然脱去了身上的绳索,站在平姑娘面前。

    “真是的!绑的还挺严实!”。楚留香活动一下筋骨,道:“装不下去了,再装下去,估计我真的就要死了!”

    平姑娘大骇,忍不住问道:“你……明明被我点了穴的!”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你点我的穴道,其实是在解开我的穴道!”

    江湖上的高手都可以自己封闭自己的穴道。然后让对方误以为点了他的穴道,这是一种很高深的功夫,需要很强悍的内力为依仗,但同时,也需要知道对手要点的是哪个穴道。

    所以,平姑娘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点你的那个穴道?这……”

    楚留香笑道:“当然是我的手,毕竟,我盗帅的名头,还是很响亮的!好了!说穿了,我也不过是模仿了一下‘花蝴蝶’的风格。想让你先带我找到那四个姑娘的下落而已!”

    平姑娘深吸了几口气,冷笑迭迭:“做梦去吧!少庄主与夫人一死,知道那个地方的人,只有我!我要让她们给少庄主和夫人殉葬!还有你!楚留香!”

    话音未落,这位平姑娘就已经攻了上去。但楚留香的身体只是轻轻一动,平姑娘便木立当场,她的穴道……被点住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我与你们少庄主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想杀我也就算了,还想杀我的朋友……是可忍孰不可忍啊!告诉我,她们在哪里吧!”

    平姑娘怒目而视,一动不动,不说话。

    楚留香点了点头,又看向了那个脸色发白的小童子,道:“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人?”

    “你杀一个试试?”,平姑娘冷笑不已:“我绝对不会告诉你的!你就等着那四个女人给少庄主还有夫人……”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听到屋子里响起了一片“格朗格郎”的声音,听来仿佛是铁器敲打。仔细再一听,这声音竟似自地下面传上来的。

    那小童子喃喃道:“莫非是那只母老虎又在发威了么?”

    平姑娘叹了口气,道:“千算万算,却忘了……她这是在叫人,我若不下去,她就要一直敲个不停,直到把人都吵死为止,她们这是饿了!该死的!”

    楚留香哈哈大笑,即便这位平姑娘什么话都不说,他也知道该做些什么了,以他的眼力,什么暗簧机关之类的,还找不到?很快他就将墙上挂着的画轴一扳,画就卷了起来,露出条地道,走下几级石阶,就是间装着铁栅的地室。

    “嗯?好地方!”,楚留香微微一笑,先是打晕了小童子,随后扛着平姑娘就走了下去。

    楚留香一到了下面,就瞧见三只乌龟。这三只乌龟是用大笔浓墨画在迎面的墙上的,最大的一只,竟画得比圆桌子还大些。最妙的是,这乌**上还有些胡子。

    另外两只就画得比较小些,旁边分别写着:李观鱼肖像、李玉函肖像、柳无眉肖像。岭南宋甜儿戏墨。中原李红袖题字。

    这幅大中堂旁边,还有副“对联”——儿子是衰仔,老子是衰公。媳妇是衰婆,一门三衰人。

    楚留香无声的笑了笑,笑得很高兴,终于,找到人了!再往里走,然后,他才瞧见四人。四个都是年轻漂亮的绝色美人。

    他最先看到的一个梳着两条大辫子,淡褐色的瓜子脸上,配着双又灵活。又俏皮的大眼睛。此刻她正用一个铜脸盆在铁栅上敲个不停。

    她旁边的一个穿着件烈火般的鲜红衣裳,皮肤却白得像是白玉,又嫩得像是可以吹弹得破。

    另外的两个人,却正在那边下棋,这边虽然已吵翻了天。那边却像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听见。

    左面的一人又温柔、又文静,松松的发髻,清澈的眼波,看来就像是天上的仙子,久已不食人间烟火。

    右面的一人艳如春天的桃花,却冷如冬天的坚冰。惨白的脸上,有一双如海水般深邃的眼睛。

    楚留香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我总算见到她们了,只可惜已经太迟了些。”,没错,是迟了一些。他心里还在想着,如果能够早点儿,李玉函夫妇,或许就不用死了!

    他放下了平姑娘,并且蹲在平姑娘身后,慢慢的走了进去,他要给这些小姑娘一点儿惊喜!

    那位大辫子的少女见到平姑娘。就大笑道:“衰女,你条腿断佐乜?点解到夷家至落来。”

    平姑娘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耐的说道:“我不是衰女,你的话我也听不懂。”

    那少女大笑道:“你不懂?你不懂点知我叫你做衰女?”她脸上的表情是千变万化,丰富得很,明明还在笑着,忽然间就板起了脸,厉声道:“我问你,你们家的主人都死光了么?点解到现在还不来跟我们说话?”

    她说的“官话”中虽夹着一两句广东腔,平姑娘总算能听懂了。可是她还未说话,那红衣少女忽然瞪大了眼睛,失声道:“楚……留香?你……你……不是鬼吧?”

    楚留香摸着鼻子走了出来,道:“不是!我要是的话,你们也就都是鬼了!好了!都出来吧!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快!如果慢了的话。你们会后悔一辈子的!”

    .......

    .......

    楚留香说的话不错,如果慢了,他们都会后悔一辈子的!但他带着四个女人来到韩文与李观鱼相斗的地方时,直接愣在了原地,心寒不已,这是何等的大场面啊!

    望着房顶上的两个人,还有已经被纵横的剑气分割的不成样子的地方,残垣断壁,枯枝败叶……可想而知的是之前他们之间的交锋是有多么的吓人!

    韩文的下巴上已经出现了一丝血痕,只差一点点儿,李观鱼就能割了他的喉!而李观鱼这个老爷子也是气喘吁吁,在他的肩膀上,也有一道大口子,这是韩文留给他的杰作!

    “姜还是老的辣啊!佩服!”,韩文深吸了一口气,并指为剑,这一次,他只是轻轻的向前一点,荧光之火一般的剑光飞了出去,但在那倏然之间,却是一声洪钟大吕般的声响,一道黑色的佛陀从天而降,梵音阵阵,令人心神剧颤!这是——无生佛陀!

    几经改良,这一招刀法已经被韩文融入了自己的剑法当中,声势骇人!尤其是,他现在还是用的手指作为发出剑招的媒介,简直就像是神话中人一样了!

    “这是何等的内力啊!”,李红袖不禁喃喃道:“真没想到,韩先生的武功,竟然是这样厉害!”

    楚留香看的也是直咽口水,但他的武功很高超,眼界也很开阔,自然不同于看热闹的李红袖,他看的是这其中的意境,以及双方的破绽,忍不住说道:“这一招……失策了,剑招散乱,看似好看,但对付李老前辈这样的高手,一剑破之!”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观鱼果然是倾力一剑破了韩文的剑招,但就在他想要反攻的时候,韩文的剑又动了,这一次是浪叠浪“三入地狱”!三道剑气一浪高过一浪,逐渐汇成一道剑气……

    楚留香眼睛一亮,喃喃道:“好高明的手段!”

    他说的是韩文的剑招,但身处其中的李观鱼在乎的却不是这一道剑气,因为这道剑气他可以破掉,但韩文那边儿在一瞬间气势高涨出了好几截,下一剑,势必是雷霆一击!

    也就是说,韩文连续的两个招数都是要消耗李观鱼的锋锐之气,并且为自己争取足够的时间来施展最强的一剑,这是在蓄势!而且时机把握得很巧妙。很微妙!

    此时,李观鱼只觉得自己被气机锁定,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这种锁定,剑气眨眼便到,但他却不慌不忙。突然间,一跺脚,整个人竟然从房顶上坠落到房间当中!

    韩文的气机锁定瞬间无效,果真是老将弥坚,经验丰富!李观鱼这个动作不仅躲过了他的必杀一剑,还让他之前的功夫全都做了无用功。并且,还从房间中扶摇直上,一剑隔空刺来!

    劲风呼啸,房顶上的砖瓦飞舞四方,在剑气的搅动中,这些砖瓦竟比一般的暗器高手发出的暗器来得还要凶猛。那五个黑衣人,全都是气劲外放,身形再向后退去,心中骇然不已。

    楚留香这边儿也是大骇,正巧身边儿有一个从房间吹出来的大桌子,他连忙抄了起来,挡在众人身前。喝道:“后退!向后退!我的天啊!这是要干什么?”

    韩文与李观鱼不要干什么,只是想尽情的一战而已!两人只用剑术来争雄,且战且走,将李家的庄园打的七零八落,无数的人抱头鼠窜,剑光之璀璨,剑气之耀眼,据说,五里之外尚能看见!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这无疑是最好的写照!

    韩文不能再剑锋上压制李观鱼。同样的李观鱼也不能压制他,在剑招上,双方各有长处,韩文胜在快,李观鱼胜在稳……两人激斗了三百余招。竟然未能分出胜负!

    直到李观鱼突然间剑走偏锋,爆发了一招至强之剑!

    韩文双目微沉,小心又小心的准备接下这一剑,但……这道秒至巅峰的剑招,竟然在半空中散了!消失于无形之中,这不禁让他错愕,同样的,也令其他人错愕不已!

    苏蓉蓉就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为什么……李老前辈的剑招散掉了?”

    楚留香微微一叹:“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没错!李观鱼透支了全部的生命力,临死前的这一招虽然可称为平生最得意之剑,奈何只完成了半招便撑不下去了,只能苦笑着摇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罢了!罢了!一切都已成过往云烟了,你虽杀了我的儿子,但我……还有一件事儿请求你!”

    “前辈吩咐!”,韩文肃然拱手,微微低头,表示对这位前辈的尊敬。

    李观鱼缓缓的说道:“那半招剑法……帮我,帮我完成……”

    断断续续的说完了话,李观鱼的身体也从房顶上倒下,滚落下去,凌飞阁连忙飞身而起,接住了李观鱼的身体,怅然泪下,霍然抬头,看向韩文,却狠狠地一跺脚,转身抱着李观鱼的身体走掉了。

    那四个人也是相继的帮助凌飞阁收起了李玉函与柳无眉的尸身一起走了……曾经盛极一时的“拥翠山庄”经此一战,竟是再无传人了!实在令人扼腕,但这也说明,无论是什么人,都要为自己曾经做出来的事情,买单。

    .......

    .......

    “你真的想要去找水母阴姬?你疯了吗?”

    松鹤楼的菜本就很有名,何况大家又全都饿了,所以才来到这个地方吃饭,正在吃饭间,韩文说了句话:“我要去神水宫,苏小姐,你的什么亲戚在神水宫来着?”

    正是因为这句话,所有的人都被呛得够呛,就连一向淡定无比的楚留香都忍不住压低声音吼叫,虽然韩文与李观鱼打了个平手,但他还是不相信韩文能打得过水母阴姬。

    韩文慢悠悠的吃饭喝酒,道:“我不知道水母阴姬到底有多厉害,但……李观鱼在临死的时候,所展现出来的武功,你以为如何?”

    “天人!”,楚留香叹了口气,给出了这个评价。

    韩文点了点头,道:“这就是了!所以,我跟水母阴姬一战,未必会败!水母阴姬就算再厉害,也只不过是个人而已,难道还能将我吞下去不成?”

    楚留香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可你也是见识过石观音武功的,而石观音平生最畏惧的却是‘水母阴姬’,阴姬的武功究竟高明到什么程度?更何况神水宫还有莫名的秘密!你真是疯了!”

    韩文不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的纠缠,反而说道:“凌飞阁、萧石、铁山道长、黄鲁直,这四位我已经确定身份了。李红袖小姐给我的书中也有记载,但那位有些阴阳怪气的是何许人也?”

    李红袖道:“你说的可是那从来不笑,也从来不说话的人么?”

    韩文点头道:“就是他。”

    李红袖道:“我见到这人,也觉得有些奇怪,本想问问他来历的。谁知他们忽然间就走了,走得那么仓促!”

    苏蓉蓉微微一笑,道:“他们走得那么快,也许就是怕我们问他的来历。”

    李红袖道:“可是……韩先生你与他交过手,你难道也不知那人是谁么?”

    韩文摇了摇头,道:“他是君子剑黄鲁直请来的人。只说他剑法之高,当世少有人及,绝不会误事,却不肯说出他的姓名来历……他们问过,我在一旁听到的就是这些!”

    李红袖皱眉道:“这是为了什么呢?”

    楚留香插言道:“当时我也觉得很奇怪,看了好长时间都没看出来他的来历。本以为能从萧石,萧大侠那里探听一下线索,但从神情上看,他竟然也不知道!”

    李红袖道:“不错,萧大侠的确是交游广阔,武林中老一辈的成名英雄,多多少少都和‘玉剑门’有些关系。但萧老前辈非但不认得他。连他的人都从来未见过,武林中成名的剑客,也绝没有一个人长得和他相似的,岂不是很怪?”

    苏蓉蓉忽又一笑,悠然道:“我早已知道世上绝不会有一个人认得他。”

    李红袖道:“为什么?”

    “因为他的那张脸,是假的!”,韩文缓缓的说道:“他用的剑法也是五花八门,各门各派的竟然都有……”

    苏蓉蓉笑了笑,看向楚留香,点头道:“此人不但易容术非常高明。戴的人皮面具更十分精巧,所以才能瞒过你们这些大行家的眼睛。”

    楚留香也笑了笑,叹道:“你们看他笑得这副怪样子,就好像什么事都瞒不过他似的,其实他这人最大的本事就是笑。笑得让别人也猜不透他究竟知道多少,所以才会怪异!”

    李红袖嫣然道:“你究竟不愧是他的知己。”

    楚留香道:“那人的一张脸死死板板,全无表情,我也早就怀疑他脸上有花样了,可是却偏偏瞧不出丝毫破绽来。”

    “易容术高手我也见过不少!”,韩文道:“你陡然间看不出破绽,这只因他戴的那张人皮面具,和江湖常见的不同,那确是顶尖的好手制造出来的,可称得上是此中神品。”

    楚留香沉吟了一番,道:“江湖中能制造这种人皮面具的人一向不多,近五十年来,精于此道的人一共也不超过十个,却只有三个能称得上是好手。”

    “哦?”,韩文慢慢的吃着东西,他的目标是水母阴姬,但这并不妨碍他听一些江湖轶闻,问道:“你可知道哪三个?”

    黑珍珠突然抢话道:“第一人叫‘小神童’,只因他七八岁时就很有名,但活不到二十几岁就死了,能做人皮面具的人,可说没有一个好东西,只有他还不算太坏。”

    她戛然顿住语声,只因他发现苏蓉蓉的脸上竟忽然露出了悲伤之色,连眼圈儿都有些红了!这让本来存在感就很低的她瞬间郁闷的要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低着头喝酒。

    李红袖眼珠子一转,抢着道:“第二个人叫‘千面人魔’,多年前就被‘铁血大旗门’的铁中棠铁大侠杀了,而且还将他费了一生心血建造的‘万妙宫’,烧成一片瓦砾,他们制作的人皮面具,也没有一张留下来的。”

    韩文饶有兴趣儿的问道:“还有一个人呢?”

    李红袖咬着嘴唇,道:“这人的名字我一想起来就恶心,还是不要说的好。”

    楚留香道:“他难道比‘千面人魔’还要恶毒?”

    李红袖道:“千面人魔最多也只不过是心狠手辣,残忍恶毒而已,但这人却是既卑鄙,又无耻,什么不要脸的事都做得出来。简直就不是个人。”

    韩文默然半晌,从怀里翻出李红袖写的书,找了好半天,有些惊讶的问道:“你说的莫非是那不男不女的人妖‘雄娘子’么?”

    李红袖恨恨道:“就是他,江湖中无论黑白两道。每个人都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古往今来,只怕从来也没有一个人结仇比他更多的,所以他终年东躲西藏,就靠他制作的人皮面具来逃避仇家的追踪。”

    苏蓉蓉叹道:“和黄老前辈一起来的人,难道就是他?”

    楚留香微笑道:“黄老前辈一生正直。怎会和这种人为伍?何况,那雄娘子虽然狡猾善变,轻功剑法也算不弱,但十几年前便已恶贯满盈了。”

    韩文点头:“这其中又有什么掌故,说来听听!雄娘子……拥翠山庄?这两者……”

    楚留香微笑接着道:“拥翠山庄一向家风严正,自然更绝不会结交这种淫贼的。再者说雄娘子当年伏诛,在当时的确是件轰动一时的大事,有很多人甚至不惜千里迢迢的赶去看他的尸体,为的只是要从他尸身上割下一块肉来。”

    韩文好奇地问道:“据说他千变万化,江湖中没有人能见到他的真面目,又怎知那尸体就是他呢?”

    楚留香道:“只因杀他的人不但将他的尸身高高吊起,还在上面用朱笔写了几行字。大意是说:这人便是采花淫贼雄娘子,所以神水宫才将之除去,为天下的女人除害。”

    “神水宫?这雄娘子难道也是死在‘水母阴姬’手上的?”,韩文更加好奇了。

    楚留香道:“不错,就因为杀他的人乃是神水宫主,所以江湖中人才确信那尸身必是雄娘子无疑,因为神水宫主绝不会弄错的。”

    韩文琢磨了一番,摇头失笑,道:“这雄娘子的人虽死了,他做的人皮面具说不定还有几张留下来。那黑衫剑客头上戴的面具,说不定就是他做的。”

    李红袖笑道:“绝不会。”

    “哦?”,韩文又笑了,道:“那面具上又没有挂上招牌,你怎能如此肯定?”

    李红袖眨了眨眼睛。道:“因为这雄娘子长得本就有些娘娘腔,却自负为天下第一美男子,所以他做的面具,也都是美男子的模样,绝不会像那人戴的面具那么呆板平凡。”

    韩文点头道;“嗯!有道理。”

    李红袖道:“就因为他制作的面具很精巧,所以他一直将之珍如拱璧,小神童和千面人魔制造的面具,江湖中还偶有流传,但他制的面具,却从来没有人见到过。”

    楚留香抢着道:“何况,他既然是死在神水宫主手里的,他纵有面具留下,也必定都在阴姬手上,绝不会传到外面来。”

    韩文突然瞟了苏蓉蓉一眼,道:“千面人魔和雄娘子既然都没有面具留下来,那么他戴的面具就必定是小神童留下来的了。”

    苏蓉蓉忽然道:“绝不会。”

    韩文早就觉得她一听到“小神童”这名字,神情就变得有些异样,所以此刻也不再追问,只让她自己说下去。

    苏蓉蓉果然接着道:“‘小神童’的面具,也绝没有流传到江湖中去。”

    韩文道:“哦?”

    苏蓉蓉眼圈又红了,垂首道:“因为他的面具全都留给我了,因为我……我就是他的妹妹。”

    韩文怔了怔,什么话都不能说了,他早已听楚留香说过,李红袖、宋甜儿和苏蓉蓉这三个女孩子的身世都很悲惨,都是孤儿。

    但他却想不到苏蓉蓉和小神童之间竟有这么深的关系,他的嘴虽闭着,眼睛却看着楚留香,像是在说:“难怪别人都说楚留香化身千万,原来全都是小神童的杰作,有意思!”

    楚留香笑了笑,道:“人家不愿意以真面目见人,那也是人家的自由,我们也不必追根究底去问人家的面具是从哪里来的,反正人家对我们并没有恶意。”

    他不让别人说话,接着又道:“我方才去向凌老前辈道别的时候,他们还在那里,好像在等着我似的,黄老剑客见到我,就将我拉到一边。对我说:他这朋友是个很可怜的人,有很多难言的苦衷,希望我们原谅他。”

    李红袖道:“原谅他什么?黄鲁直为何会忽然对你说这些话呢?”

    楚留香道:“这……也许因为他就是对黄老剑客说出神水宫、菩提庵秘密的人,所以黄老剑客希望我们不要再来追究这件事。”

    韩文幽幽的说道:“我无所谓了!也正好是从他这里得知菩提庵的存在……你呢?别说他们没有什么恶意!那可是想要要了你我的性命的!要不是我足够强,说不定你跟我都死了!”

    楚留香面皮抽搐。好半晌道:“我相信黄老剑客绝不会骗我,更不会陷害我,我既然答应了他,也就绝不能对他食言。”,他面色忽然变得很严肃,沉声道:“每个人都有权保留他私人的秘密。只要他没有伤害到别人就没有权去追问。”

    “无所谓了!”,韩文耸了耸肩,忽然间,他看到了几个人,一看他们的装束,就知道他们必是江湖客。而且,这几个人还都是酒鬼,喝过酒的人,说话的声音也特别大,他们自己以为是在压着嗓子说话,但别人已被他们吵死了。

    .......

    .......

    韩文做了个嘘声的手势,静静的听了起来。这是在松鹤楼对面儿的小酒馆儿里,相距十几丈,他这耳朵倒是不错……那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已传了过来。

    只听一人道:“咱们正在喝得过瘾,你为什么要将我带走?”

    另一人道:“方才走进‘太白楼’的那两个老头子,你可知道是谁?”

    那人瞪眼道:“是谁?难道是你老丈人不成?”

    另一人冷笑道:“他若真是我老丈人,我就露脸了……告诉你,他就是昔年将瓦岗寨十八家头儿都挑了的‘君子剑’黄鲁直,你总该听说他的万儿吧?”

    那人怔了半晌,果然不敢再作声。

    第三人却笑道:“听说这老头子和人动手时候,先就告诉你他要用什么招式。这话可是真的么?”

    那人道:“你就算知道他要用什么招式,还是一样挡不住他的,咱们要喝酒,多的是地方,何必跟他在一起惹麻烦。”

    他们一面说着话。一面四处打量着,其中有个人还瞪了看了小酒馆儿老板那俏丽的小女儿一眼,似乎要吃吃豆腐,揩揩油。但一想“君子剑”就在附近,他也就老实了。

    楚留香也在听,笑着道:“想不到黄鲁直也到这边儿来了,倒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却不知他酒量如何,我们去找他喝两杯吧?”

    韩文道:“也许他并不想见我们。”

    楚留香道:“为什么?”,他眼珠一转,又恍然道:“那些人说他们有两个人,另一个必定就是那戴面具的人,他们说不定也是要到神水宫去的!你不是要找神水宫吗?”

    韩文似乎在沉思着,并没有回答。

    楚留香眼睛也亮了,道:“我们猜得一定不错,那人一定和‘神水宫’有很深的关系,否则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对‘神水宫’的事知道得那么清楚?”

    苏蓉蓉一直静静的听着,只有她这种聪明的女子,才懂得男人在说话的时候,她应该闭起自己的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韩文盯着楚留香的脸,道:“刚才你还对神水宫敬而远之,现在你却是……这个样子,呵呵!”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是想明白了神水宫为什么想要你我的人头!”

    韩文挑了挑眉毛:“哦?说来听听!”

    “你忘了无花从神水宫偷了那一瓶天一神水吗?他们肯定是怀疑我偷了!”,楚留香摸着鼻子,很是无奈的说道。

    韩文道:“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因为你也是怀疑对象啦!谁叫你突然出现在江湖,轻功有那么好,自然也是怀疑对象,我奇怪的是,这件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她们难道还不知道是无花干的?”

    “谁知道呢!”,韩文悠然起身,道:“也许是她们很少打听江湖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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