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鱼目和珍珠

一年蓬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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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游戏中出来,每个演梦者都发现自己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立刻去做。

    豌豆是最先出来的,他趁着通关的激情还在澎湃,打开电脑,继续过他的第七关,如今还在鏖战之中。

    小薇冲进浴室,抹了大把大把的沐浴露洗澡,因为她总感觉飞龙和九头怪嘴里的腐肉气味在鼻子下面萦绕。

    而不等七等星展开计划,客串了boss的小哲便差人将他叫到了办公室。

    小哲以他惯有的冷峻盯着七等星,一言不发,似乎想逼他自己承认什么。

    “什么事?”七等星装出一脸无辜,他感觉这个时候还是装傻比较好。

    “你作弊!”小哲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我作什么弊了?”

    “你在游戏中作弊!你用卑鄙手段取胜!”小哲气愤地嚷嚷,脸涨得通红。他活脱脱一副原赌不服输的孩子模样,哪里还像以前那个成熟稳重甚至老激an巨猾的小哲。

    “我哪有机会作弊?从头到尾我都没有碰过游戏模板。再说,我作弊能有什么好处?”

    “你没有作弊,怎么可能学会高级冰冻咒语?”

    “你没有作弊,怎么可能恰好领悟那个5%加成的天赋?”

    “你没有作弊,怎么可能连续三次催眠成功?”

    “咦,不是你偷偷修改了设定好让客人顺利通关吗?”七等星继续装傻,他知道以小哲争强好胜的个xing,还不至于为了迎合客人牺牲自己的乐趣。

    “我才不会修改设定!我……哼。”小哲及时收住了话头,他并不知道七等星早已知道boss是他扮演的,还对自己窝囊的经历遮遮掩掩。

    “我还没有自虐的习惯!”七等星在心里替小哲说出了他的后半句话,寻思要不要揭穿小哲的boss身份,看看他被踩住了尾巴的炸毛模样。

    “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啊。”小哲见七等星默不作声,以为击中了他的软肋。

    “如果你没有修改设定,那就是我运气好呗。”七等星说。

    “运气好?!”七等星轻描淡写的解释在小哲看来完全是抵赖,他瞬间爆炸:“好吧,第一次催眠10%几率你成功了,算你运气好;两次催眠成功几率只有1%,你又成功了,也算你运气好;三次催眠成功几率是0.1%,你还能成功!你是吃了狗屎吗,运气这么好?”

    “吃狗屎会增加运气值吗?我还真不知道。难道你试过?”七等星淡定地接过小哲的狗屎,又还给他一坨。

    “你!你这个猥琐变态的家伙!”小哲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扑上来给七等星一顿暴打。

    “你这口气,倒像个萝莉啊。”七等星不气不恼地调侃着。

    “好!好!别扯远了!你说啊,你倒是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啊!”小哲完全没了往ri的风范,激动地嚷嚷着。

    “0.1%的几率,又不是0%,谁规定我就不能成功的?”

    “0.1%的几率你能成功,一百个天赋里面你又恰好领悟你想要的,你告诉我这都是运气?你以为我不懂概率吗?”

    “这种事,在现实中也是可能发生的。买彩票中奖的几率更低,还不是有人中?”

    七等星举出的例子,令小哲哑口无言。

    但是小哲不甘心承认七等星的好运,他左思右想,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好,就算你运气好!那你告诉我,你怎么可能领悟元素师的得意技?这个几率可是0!”

    “唔……”这下,的确把七等星问住了。他并未深入研究过游戏,不知道幻术师能否习得高级冰冻。起初豌豆问这个问题,他还归因于豌豆并不完全了解游戏设定。而现在小哲言之凿凿,恐怕幻术师真的不应该领悟这个特技。

    “也许是你弄错了?”七等星小心抛出一个解释。

    “我弄错?哼!”小哲似乎不逼七等星承认作弊誓不罢休,他拿起电话,噼里啪啦拨出一个号码,然后按下了免提键。

    “您好!这里是银杏游戏有限公司。请问您有什么需要?”电话接通了,一个悦耳的女声响起。

    “我是金se鲈鱼的苏哲,请让你们技术部的主管接电话!”

    “哦!哦!请稍等!”女声忙不迭地说。

    小哲这名头还真的好使,不多时,电话里就响起了一个男声。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您亲自致电,何有贵干?”男声诚惶诚恐地说。

    “我想知道,你们开发的游戏《圣/女/传说》,幻术师职业有没有可能领悟高级冰冻咒语。”

    “这绝不可能。我们设计的游戏是有很严谨的职业区分的!”男声说。

    “如果有幻术师领悟了这个技能,会是什么情况?”小哲接着问。

    “那这个玩家必定是使用了第三方软件,修改了游戏!”

    “也就是说他作弊咯?”

    “是的。”

    “七等星,你还有什么话说?”小哲以胜利者的姿态观察七等星的表情,忘了还在跟主管通话中。

    “那你倒是告诉我,我怎么作的弊啊。”

    “你这个狡猾的狐狸有心作弊还会没有机会吗?”

    “那个,不好意思打断你们的谈话,”依然在线的主管插言进来:“我刚刚想到,你们争论的这种技能混乱的情况,也不排除是游戏的某种bug。”

    “什么!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说清楚啊!”小哲又炸起毛来。

    “对不起,我不能肯定。如果可以提供玩家的游戏存档,我们或许能够判断他有没有使用作弊软件。”

    小哲气恼地挂掉了电话。他当然提供不了游戏存档,因为他们玩的是梦幻城仿真版,不是电脑版。游戏完了就是完了,就像梦结束了一样,只会留下记忆,没有存档。

    “我说,你怎么非要认定我作弊呢?”七等星假惺惺地问。

    “你就是作了弊!肯定!绝对!”

    “你对我们的通关经历似乎很熟啊。你一直在看吗?”

    “我看了又怎么了?我就是要看看你老不老实!”

    “话说,最后那个boss感觉很有你的风格,不会是你扮演的吧?”

    “……是我又怎么样?要不是你作弊,我会让你们好看!”小哲不甘心地承认了,想起作为boss受的委屈,他开始眨巴着眼睛,不然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好啦好啦。算我不对好不好?你喜欢玩的话,我下次再陪你啊。我保证,下次我的运气一定差极了。”

    七等星觉得应该给小哲一个台阶下了,他好言好语地劝慰小哲。在七等星看来,小哲不依不饶的孩子气,比他故作深沉的大人模样可爱多了。

    “好!说话算数!下次看我怎么杀的你落花流水!而且,你也不许特意让我!我要光明正大打败你!”

    七等星松了口气,小哲这一关总算过了,他接下来要实施自己的第一步计划。

    他寻思着怎么开口,才能从小哲口中打探出“苏”的真实身份。

    然而不等他开口,小哲先发话了:“对了,今天的客人邀请你、豌豆和小薇明天十二点在‘听云阁’会面,记得准时赴约,不要迟到。”

    “陪着玩游戏还要陪吃饭?我什么时候变成三陪小生了?”七等星肚子里窃喜,表面却装出不乐意的样子。

    “见见她你不会吃亏的,一般人想见还见不到呢。”小哲又回复了冷峻的表情。而七等星从小哲的话语中听出了言外之音:这个姑娘身份高贵,大有来头!

    七等星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开始考虑明天会面之事。他jing心设计着见到“苏”的每一个细节,计划着如何令她对一见倾心。但是他想得太多,接近凌晨才睡着,很不幸地睡过了头。

    当七等星睁开眼睛之时,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了下午一点。他顾不上按照原定计划打扮得英俊潇洒,爬起来就往听云阁赶。他一边跑一边责怪豌豆不够义气,竟然不来叫醒他!

    听云阁在金se鲈鱼最顶层,全透明的墙面屋顶设计,令前来用餐的顾客如同置身云端。

    七等星气喘吁吁跑到包间,发现“苏”已经离去,只剩下豌豆和小薇在兴奋地拆礼物。

    “嘿,老大,这个是苏送给你的!”小薇看到七等星,扬起手中包装jing美的礼盒。

    “苏呢?”

    “等不及你,已经走了哦。”小薇说。

    “你们两个无情无义的家伙,为什么不叫醒我!”

    “我来叫过你的,你没开门。我还以为你不想见人家呢。”豌豆说。

    “我怎么可能不想见她!”

    “你为什么想见她?”豌豆诧异地问。

    “这不是明摆的吗!像她那样美貌多金又高贵的女人谁不想认识?”

    “她多金高贵是不错,但是你怎么知道她美还是丑呢?”豌豆问。

    “我相信我的直觉。她就算不是绝世佳人,也一定是个气质美女。”七等星肯定地说着,他因为沮丧和懊恼,没有留意豌豆和小薇两人交换着眼se,坏坏地笑了一下。

    “我们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她。”豌豆说。

    “真的?你不早说!”

    “可是老大,你就不担心她其实是无盐而非西施吗?”小薇提醒七等星。

    “你们别那么多废话了,快告诉我她在哪!就算她跟上回那个肥蛤蟆一样,我也认了!”

    “好吧,她说她要去游圣女湖,你在那儿应该能找到她!”

    七等星转身就跑,一心想着不能再错过苏,短短几分钟就跑到了湖边。他在湖岸眺望,在湖心的亭子之中,果然有一个窈窕的女孩身影!

    七等星深深吸了口气,装作是来散步,慢悠悠地沿着曲折的廊桥,向湖心走去。他打算制造一种偶遇,不想表现出急吼吼刻意来见苏的模样,这是他的yu擒故纵之计。

    他离苏越来越近,她的背影已经很清晰。

    漆黑的长发披散于脑后,湖蓝se的连衣裙勾勒出婀娜的身影。

    光是这背影,已经很动人,七等星的心不由得砰砰跳动起来。

    他凭栏驻足,装作享受湖风的吹拂。他静静等着苏从他身边经过,像一只布下罗网的蜘蛛。

    苏终于看够了湖心的景se,她转身向湖岸走去。

    七等星远眺前方,目不斜视。在他用眼睛的余光瞥见苏靠近的刹那,他忽然转身,装作不小心撞到了苏。

    “对不起,我没注意你走过来。”七等星后退一步,陪着不是。

    “哦,没关系。”苏的语声不高不低,跟游戏中一样温润动听。

    而此时,苏的真面目也被七等星看了个一清二楚,他的心顿时跌倒了谷底。豌豆没有叫醒他,的确是为了他好。而他这才回想起豌豆的坏笑和小薇的暗示。

    他期盼的女神的真面目是,脸上长满了雀斑,左脸还有一大块红se胎记,哪有美感可言!正如小薇所言,这分明是个无盐女!

    “你是七等星?”苏认出了他。七等星此时后悔万分,他没有在游戏中使用别人的脸孔,而是使用了自己的!要不然,他就能装作与苏毫无瓜葛,迅速脱身。

    “呃,你难道是昨天的那个苏?”七等星硬着头皮接话。就算对方是个丑女,他也不能失了君子身份,将嫌弃之情表现得太明显。

    “是的。昨天,与你们合作得很愉快。我也玩得很开心。”苏淡淡地笑着,不因丑陋而卑,也不因身份而亢。

    “你玩得开心就好。”七等星简短地说。

    “中午没有见到你,我还觉得挺遗憾的,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苏似乎并不急于结束谈话。

    “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七等星直言相告,懒得去寻找更冠冕堂皇的理由。

    “演梦者的生活很累吗?”苏问。

    “还好吧。有时候很枯燥,不过像你设计的梦境,还是挺有趣的。”七等星说。

    “枯燥?怎么会枯燥呢?”苏饶有兴趣地问起了演梦者的工作细节。

    七等星只好详细地向苏讲起了自己的演梦经历。他一边讲,一边数着苏脸上星星一样多的雀斑,分散他因为后悔引起的肠胃疼痛。

    他还想着回去之后有何颜面再见豌豆和小薇,他曾经那样信誓旦旦地保证,就算苏跟肥蛤蟆一样他也认了。想到这里,他真想抽自己的嘴巴。

    他想到豌豆和小薇今后会无休无止地拿这件事取笑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不行,他想着,我绝对不能让豌豆和小薇捏住我的小辫子!这姑娘,说认我就认了!

    七等星转变了念想,就开始寻找着苏的优点来。

    他仔细观察着苏。

    她举止优雅,不看脸蛋,倒也赏心悦目。

    她的眼睛其实也很漂亮。只怪那可恶的斑斑点点!

    冷静想一想,她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就算不为她的se,也可以为她的财。试问,有几个人舍得在梦幻城一掷千金只为闯关自虐,又有几个人用得起洛娜的脸孔,何况连小哲都对她恭恭敬敬,她的身份地位可想而知。

    这样一算计,七等星又开始设想如何谋得她的心来。

    于是,他开始变得风趣健谈,他不仅告诉苏他的演梦经历,又开始向苏讲述他流浪各地所得的奇闻异录。

    苏时而惊讶,时而忍俊不禁,七等星的神奇故事深深吸引了她。

    两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已经ri落西沉。

    湖畔的夜鸣钟当当响起,两人这才意识到天se已晚。

    “时间过得真快!”七等星言不由衷地喟叹道。

    “明天还能在这里见面吗?我想跟你学学古艾斯提亚语。”苏说。

    “学它干嘛?现在艾斯提亚也极少有人使用这种语言了。”七等星说。

    “只是好奇。”苏说。

    “好吧,我教你。不过,你是不是应该报上真名拜拜师呢?”七等星开着玩笑说。

    “七等星大师,水碧这厢有礼了!”姑娘弯腰鞠躬,也开起了玩笑。

    别过水碧,七等星回到了金se鲈鱼。

    豌豆和小薇等着看七等星的笑话,但是七等星死鸭子嘴硬,拒不承认自己的失败。

    “这姑娘长得虽然抱歉,但是身材和身份无可挑剔!以后祛个斑整个容什么的,也是个美人!她是个潜力股,你们懂什么!”

    七等星吼得豌豆小薇一愣一愣,只为让他们别再多废话。他关上房门,开始独自安慰自己深深失望的心。

    第二天,七等星与水碧如约在湖心亭碰面了。

    偷心计划似乎进行得很顺利,七等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他一边教给水碧艾斯提亚古语的基本音节,一边又忍不住数起了她脸上的雀斑。

    可是!

    为什么她脸上的雀斑,有几颗一夜之间发生了位移?还有她左脸的胎记,形状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七等星的脑子飞速旋转,关于水碧的真实身份与面目,关于鱼目和珍珠到底谁混淆了谁,他已有了正确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