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爱与伤

一年蓬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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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你认为什么是爱?”

    “爱是人类为了维护自身系统而产生的情感。”

    “怎么说?”

    “为了种族延续,父母对子女产生了慈爱;为了繁衍,男和女产生了情爱;为了维护社会关系,人与人产生了友爱。”

    “爱可以分享吗?”

    “有的爱可以,有的似乎不可以。”

    数ri之后,云幻与暮根据对人类世界的观察,对爱进行了一番探讨。

    “暮,伊克伊芙之间,也有爱吗?你爱我吗?”他突然问。

    “有的。我们也相互关心相互爱护着。”

    “那,你对我的爱,类比于人类的爱,是哪一种呢?”

    “应该是同伴之爱。”暮想了想,说。但是她的“心”,突地跳了一下,她没来由地感觉到紧张。她偷偷深吸一口气,缓解了这莫名的恐慌。

    “是吗,”云幻的表情有些复杂,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庆幸,“那,你认为苏对我的爱,是哪种?”

    “她认为你是人类,恐怕对你产生了男女之间的情爱。”

    “是吗。”云幻望着远方,不再言语。

    暮侧脸看着云幻,感觉到他的内心挣扎。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告诉云幻,他不能代替人类给予苏她想要的一切,让苏回归人类或许更好,而他也应该回归伊克伊芙,可是她终究没有说出来。

    云幻最终作出了决定,他向苏重新表达了自己的感情。

    “苏,我的表达可能有些混乱,请你耐心地听我说完。”

    “也许作为人,我很愚蠢,我以为自己明白什么是爱,其实我并不是太懂。”

    “我爱你,我也爱着暮,但,我想,这两种爱是不同的。”

    “我与暮一起工作了许多年,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伙伴。”

    “而你,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我不知道自己表达得是否正确。”

    “我想永远跟你生活在一起,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自己的人生。”

    “你明白了吗?”

    苏静静听完云幻的告白,流着泪使劲地点头,她终于等到了与她的情感对等的爱。

    云幻会对苏说出这样的话是暮没有想到的,她不知道这是欺骗还是真情流露。相对于伊克伊芙的生命恒久,人类的生命只是火花一束。她担心云幻对苏倾注太多情感最终会带来更多的伤痛。

    而云幻却在做一个人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为了像人类一样证明自己的爱,他在铃兰花田,向苏求婚了。

    在一个温暖的清晨,云幻蒙住苏的眼睛,带着她走进铃兰花田。在他的手移开的刹那,苏的眼睛目睹了满园铃兰为她绽放。

    苏惊喜万分,欢呼雀跃。云幻适时将一个铃兰做成的花冠戴在她的头上,恳请她嫁给自己。

    苏喜极而泣,她踮起脚吻了云幻的脸,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云幻幸福地笑了,他低下头,青涩地吻了苏的唇。

    隐形的暮远远看见了这一切。

    她的心中充满了难言的情感。承诺为她开放的满园铃兰,在云幻的能量催动下为苏盛开了。她羡慕苏得到的幸福,也许还有些嫉妒。

    时间一如既往流逝,暮继续着的伊克伊芙工作。她偶尔会回到铃兰小筑,偷偷看一眼云幻与苏的状态,却发现此举徒增落寞。她怅然走出云幻与苏的生活,感觉云幻与她已经产生了不可逾越的距离。

    太久见不到她,云幻在世界之心找到了她。

    “暮,为什么不回铃兰小筑了?”

    “苏不是讨厌我吗。”

    “哪有。以前她是误会了我们的关系,吃醋了。最近还问起你来着。”

    “是吗。”

    “她知道我来找你,还让我给你带了她做的点心。”

    “我现在不需要食物了。”

    “吃吃看,不会有坏处的。”

    暮捏起一块点心吃了下去。

    “很甜,很香。”她微微地笑了,惆怅的yin霾似乎也一扫而空。

    “还有这个,是我送给你的。”云幻递给暮一个花盆,花盆里是一株含苞的铃兰。

    “这是……”

    “自然的花苞。是苏告诉我,温度不对,我才能培育成功。明天应该会开花。”

    暮很是惊喜,她接过花盆。

    “我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我要当父亲了,苏有了我们的孩子。”

    “真的?”暮不敢相信。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真的好奇妙。”云幻难以掩饰自己的激动。

    暮不知该说什么好,她领会不了云幻的心情,她只是觉得匪夷所思。

    “我不能呆太久,不放心苏一个人在家。”云幻匆匆告别。

    此次此刻,如不是度量不了云幻的数据,暮实在很难将云幻与人类区分开来,他俨然是一个深爱妻子的男人。暮虽然不明白是什么令云幻痴迷于当一个人类,但是却从他身上,看到充盈而沉实的幸福。这幸福,并不逊于伊克伊芙发现厄诺的幸福。

    暮打量手中的花盆,突然发现不知道应该把它放在哪里。她的“家”和“房间”已经不便造访。她想到了梦中她和云幻在上一个工作周期建的家,莫名生出想要看看的念头。

    梦中的地点那样清晰,她很快找到了那里。她惊讶地发现,梦中的建筑竟然真真切切存在着!与梦中的样子相比,它的外墙有些斑驳,而这正是三百年风霜的痕迹!

    难道,她跟云幻真的曾经相识,却又在休眠中忘了彼此?这种想法令她深深不安,她忍不住想要找云幻商量这种状况出现的原因,可是不等她去找云幻,云幻却回头找到了她。

    “苏不见了!”这是云幻见到她的第一句话,他的脸上满是焦虑。

    “你不知道她去哪了?”

    “她说好了等我回来……我早已将接收器丢弃,我找不到她!”

    “你等等。”暮明白了云幻来找她的原因,她赶紧启动了接收器。

    但是,西一区和北三区,不见苏的踪迹。

    “她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跑到西一区和北三区外。”暮说。

    “难道是上宙带走了她?”

    “极有可能。或者是别的伊克伊芙。”

    “不。只有他!只有他想知道我的秘密!他要是敢动苏一根头发,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云幻愤怒地握紧了拳头。

    “那,我们赶紧去找他!”暮说。

    他们瞬间移动到上宙所在的区域。

    对云幻与暮的造访,他毫不意外,这证实了云幻的猜测。

    “苏在哪里?”云幻压抑着自己的愤怒。

    上宙挥挥手,表情呆滞的苏出现在他身边。

    “苏!”云幻忍不住上前一步,可是苏的眼睛却空洞地看着远方。

    “你最好呆在原地,不然我随时能够要了她的xing命。”上宙说。

    “你想怎么样?”云幻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暮一眼。

    暮读懂了云幻的眼神,那不是苏!她感觉难以置信,因为那数据,与苏一模一样。但是她选择相信云幻。上宙没有带真正的苏出来,大概是为了在手中永远保留一张王牌。但是他失策了,他低估了云幻对苏的了解,也低估了云幻与暮的默契。

    暮决定尽快找到苏,她推测苏应该在不远处,她悄悄释放一个微小的模拟眼睛,令它在附近的区域探寻。

    “将你在c之门获得的信息,传输给我,全部。”上宙命令云幻。

    “你不会想要这些的!”云幻摇着头说。

    “想不想由我决定!你只需要照办,否则,”上宙抬起手,一道光圈扼住了苏的脖子:“我立刻让她人头落地!”

    “你不敢杀她。杀了她,我会让你死!”

    “那我倒要试一试。”

    “你已经拥有很多,你不会愿意用生命换取一些价值并不确定的信息。”

    “是吗,也许是你更加不愿意为了一堆信息让她死呢?”上宙或许有所动摇,但他强言坚持。

    “我不会受你威胁。”云幻决然道。

    言谈间,暮已经接收到了苏的所在,她立刻移动到苏的所在,将她带到了云幻身边。

    “暮,将能源核心调到最低能级。”不等上宙有所反应,云幻以隐秘的方式传递给暮一个指令。

    暮意识到云幻将展开对上宙的反击,她虽然不了解这是怎样的过程,却也赶紧照办。

    云幻张开嘴,发出一声尖利的长啸。

    暮感觉自己的能源核心受到了剧烈的冲击,几乎无法承受。

    上宙的情况更糟,他直接瘫倒在地,痛苦地痉挛着。

    云幻停止了尖啸。

    “别再动苏,否则我不会再放过你。”云幻冷冷地说。

    上宙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怨毒地盯着云幻,一言不发地消失了。

    “这就是你的秘密吗?”想到刚才的神秘声波,暮感觉心有余悸。

    “算是吧。我告诉你声波的频率。但是使用它的时候一定要在最低能级。不然你自己也会受影响。”

    “我不想知道。”暮说。

    云幻没有坚持,他担心苏的状态,他这才注意到苏含泪的眼睛里满是悲愤。

    “苏,你没事吧?”

    “原来,你真的是恶魔,你不是人类!”

    “苏,我也许不算人类,可是,我也不是恶魔。”云幻无力地辩解着。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刚才那个恶魔?就是他杀了我所有的亲人!”

    “我……”

    “你跟他是一伙的对不对?你也杀过我的族人对不对?”

    面对苏一声声的质问,云幻无言以对。

    “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我竟然,竟然还怀了你的孩子!”苏痛苦万分,她开始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腹部。

    “苏,你不要这样!”云幻紧紧抱住苏,哽咽着说:“我是骗了你,是我不对!可是,那是因为我爱你啊!”

    苏无助又无奈,在云幻的怀里忍不住痛哭失声。

    苏最终任由云幻将她带回了铃兰小筑,却不再理他,也不再有一丝笑意。他们之间的浓情蜜意因为真相的暴露化为乌有。隔膜横亘在他们之间,伤痛挥之不去,他们的关系似乎再也无法弥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