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一名战士的倔强(下)

贪狼独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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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棚山沟、治山造林、打深井、拉电线……这么多大工程,朱颜夫很多时候午夜梦回都不敢相信这些都是自己和乡亲们亲手干出来的。.

    但这,的确就是他和这张家村的乡亲们一拳一脚打出来的。

    村里的老少爷们没少问起朱颜夫当年的战斗情况,朱颜夫从来也说的很简单。一个排三十多人上去,第一天就剩下了十六个人。第二天八个,第三天只剩下了他。

    活下来的他,在当时很多的医生看来这就是个奇迹。双手双脚截肢,浑身重创数十处。整整九十三天,他都在和死神搏斗。

    国防军时任总司令屠孟贲,亲自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抢救。终于,在四十七次的手术之下这条汉子在生死线上挣扎了回来。

    但回来的他,失去了自己的四肢。一只左眼没有了,唯一可见的右眼视力下降到了0.3。身上无数的新伤旧患让他痛不欲生。

    甚至好几次,他都想到了死。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他无法接受自己曾经是战场上驰骋怒吼的战士,变成了现在的这幅模样。

    “老班长,能跟我说说为啥离开休养院么?!”在众人坐定之后,屠孟贲便对着朱颜夫这样道:“你还威胁他们不准告诉我,说谁跟我说了你跟谁急!逼急了,你就死给他看是不是?!”

    朱颜夫闻言顿时不好意思的笑了,他当时是这么说的。对着疗养院的院长是这么说的,对着来探望自己的军长他也是这么说的。

    “我朱颜夫是汉子!咱们国防军钢浇铁筑的汉子,难道就叫这些事儿打倒了?!”朱颜夫依然记得自己当时对军长吼出的话,他显然依然记得军长的表情。

    当时这位曾带着自己无数次冲入曰军阵地,杀的浑身都是血却眉头也不皱一下的军长显得那么的委屈,看着自己的眼神显得那么的心疼。

    “我手没了,脚也没了。是个特级伤残,但我却不是特等公民!”朱颜夫当时红着眼,对着自己的军长吼道。

    “我是国防军的战士!一天是,一辈子都是!手脚没了,又怎么样?!我会做出成绩来,我会骄傲的告诉所有人!我朱颜夫,没辜负国防军战士这么个名字!”

    军长妥协了,他亲自找了疗养院长谈起此事。随后要求院长协调,并保证这件事情不予上报。

    而他自己,则是亲自带着朱颜夫回到了他的家乡。在朱颜夫的强烈要求之下,军长没有穿自己的军装,而是穿了一身没有肩章的军装。

    “我不搞特殊,搞特殊的那是特殊公民。我就是一名战士,战士没有特殊。”朱颜夫对着自己的老军长是这么说的:“军长……我朱颜夫已经是特等残疾了,但别让我的心都残疾了……”

    朱颜夫的一番话,叫这他的军长潸然泪下。

    而看到了山村里的贫困,这位军长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把朱颜夫拉走——这里太穷了。张家村当时不过是两百余口人,到处都是荒山野岭。

    在外界已经经历了数次改革,而大部分地区的民众都过上了不一样的曰子的今天这个村子却和几辈子之前没有任何的区别。

    穷、乱、脏,不识字。这就是张家村的全部。

    几任干部来了,几任干部又走了。但村里却依然如此,没有任何的发展。甚至区里,对这个村都已经放弃了。

    “我要留下来!”朱颜夫对着自己的军长一字一句的道:“有困难,又怎么样?!做什么没困难?!遇到了困难,要么就是叫他给打倒了要么就是把他打倒!”

    朱颜夫还记得自己当时的神情,当时的他笑的就像是个孩子。

    “俺们是国防军战士,从来只有倒在我们面前的敌人。怎么能在敌人面前倒下?!”

    朱颜夫留下来了。但留下来的他一开始并不被人信任,这个村连续来了几个四肢健全的汉子都没有能搞出什么成绩来,你一个手脚都没了的人又能办的出什么事儿来?!

    “嗨!司令,您也别问了。这事儿您不是清楚么?!”朱颜夫笑呵呵的对着屠孟贲道:“咱们国防军出来的人,哪个不是倔脾气?!荣军院里的战士,能有几个?!”

    朱颜夫的话,叫屠孟贲沉默了。荣军院最早是他提议的,为的是安置那些为了国家民族而牺牲,导致伤残后无法自理生活的战士。

    但他的初衷却没有得到彻底的执行,荣军院里的战士始终有限。多数人,选择了自力更生。与其在荣军院里躺在功劳簿上吃一辈子,他们更愿意自己站起来做出一番事业。

    这样的人不少,他们离开了荣军院后要么回到了生养自己的家乡。要么就是在某个城市里、某个地区创业。

    荣军院里,少有能够呆满三年的战士。与其这么闲着,这些战士们更渴望的是挑战。向夺去了他们手脚的命运挑战。

    这种倔强,这种不服输源自于他们在国防军接受到的一切。这一切,不仅仅教会了他们如何与拿着刀枪的敌人战斗,更教会了他们如何与那些看不见的敌人战斗。

    “从走路,到拿上锄头和纸笔。你用了多长时间……”看着朱颜夫满是伤痕的创口处,屠孟贲的心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走路不麻烦,麻烦的是下地!”朱颜夫依然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对着屠孟贲道:“乡亲们不忍心我受累,总是叫我在家里等他们汇报就好。”

    “光蹲在家里,指手画脚能干好?我不当这种窝囊村长!”朱颜夫的话,依然是那么的硬邦邦。带着一位国防军战士,特有的那种倔强和毋庸置疑。

    “村长就应该在田间地头里,就应该跟着乡亲们一起干活儿、一起说话。不是在家里听着汇报,发什么指示。那不叫村长,那叫孱头!”

    屠孟贲哈哈大笑,这话他听了得劲儿。国防军一向的作风,就是将军们必须要了解自己麾下战士们的所思所想。

    检查部队工作,不是去看两个演习、听几个汇报就完事儿了的。跟着战士们训练,和他们一起吃饭,拉拉家常、问问情况。

    这才能切实的了解自己的部队。朱颜夫倒是把这种做法带到了乡村的工作里,而他取得的效果也是显著的。

    “乡亲们不傻,他们也不笨。只要你告诉他,这事儿对他好。解释给他听为啥这事儿对他好,他就会听你的。你要是骗了他,那甭想以后他还能信任你!”

    朱颜夫就这么大马金刀的坐在了椅子上,不亢不卑的跟屠孟贲说话。他一向如此,而其他的国防军战士们也从来如此。

    对总司令恭敬,不是表面上做些狗屁倒灶的玩意儿。而是老老实实的做好自己的工作,对着总司令实话实说。这就是最大的恭敬。

    “唔!是这个道理,老班长你说说你是怎么做的?!”屠孟贲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转身对着随行的乌鸦道。

    “把老班长说的话都记录下来,老班长带着张家村致富的情况是个典型。我们需要琢磨里面的诀窍,在联合政斧的各级机关推广开来。”

    朱颜夫闻言不由得连忙摆手:“嗨!就为乡亲们做了点儿事儿,多大的事儿啊?!还典型宣传做什么?!总司令要我说经验,我就说叨说叨。有没有用,总司令看着用就是了。”

    屠孟贲笑着给朱颜夫递上了一根烟,朱颜夫也毫不客气的接过来。而屠孟贲则是笑呵呵的给这位老战士点上了火。

    “我最开始,是教村里的乡亲们识字。这事儿前几任也做过,但他们一方面是没有太多的书本,另一方面教的不好。所以没收到什么效果……”

    朱颜夫说到这里,狡猾的笑了笑道:“我也是那会儿跟咱们部队捞了些好处,从部队里收了不少咱们国防军的老书本。拿着这些书本,做了我的第一批教材……”

    屠孟贲笑着给朱颜夫竖起了大拇指,这事儿他知道。而他更知道的是,为了让乡亲们相信他是一心为张家村而努力的,这些年他从来风雨无阻。

    拖着十多斤的假肢,在雨天、在雪地里穿行着为乡亲们上课。白天大家伙儿要干农活儿,晚上了才有时间学习。

    而这晚上,对于朱颜夫来说是最要命的。天黑他根本就看不到道路,假肢让他竟然在泥地、山沟里摔的鼻青脸肿。

    但即使这样,他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这件事情。哪怕是他旧伤复发,哪怕是他发着烧也从来没有断过课。

    乡亲们相信他了,在一次他晕倒在课堂上的时候。整个张家村的乡亲们用着肩膀,哭喊着把这位一心要给自己传授些知识的汉子给抬到了县里的医院。

    而在这之后,朱颜夫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张家村的村长。既然当了村长,倔强的朱颜夫就认为自己必须要给乡亲们做出些事情来。至少,要对得起自己穿过的那身军装。要对得起这些信任自己的乡亲。

    乡亲们爱戴自己,不忍让自己去田间地头看情况。他就晚上去,没有人陪着他自己走着去。假肢十多斤,走的没力气了就卸下来跪着走。

    跪着走也走不动了,那就爬着。再不成,那就滚着!

    不知道用了多少个夜晚,朱颜夫走遍了整个张家村的每一个山头、每一处山沟。村集体的七个小队,每一处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乡亲们要信你,你就得带头!啥都带头。村长是干嘛的?!就是带着村里的乡亲们干活儿的,乡亲们干着活儿你在家里歇着?!那当个屁的村长!”

    朱颜夫的话夹子打开了,顿时滔滔不绝的说起了自己的经历。一句“不干,沟还会一年年荒下去;整起来,就是咱村的粮囤子。讲困难,我这个残废都不怕,你们还怕啥?”,让整个张家村的老少爷们提了心气儿。

    而这股子气,支撑着他们搬了2万多土石方,建成了1500多米长的暗渠,祖祖辈辈荒着的“赶牛沟”,让朱颜夫带着自己的乡亲整成了平展展的耕地。

    当年张家村的粮食,就多收了五万余斤。而这在张家村的历史上,是从来不曾出现过的。

    “我还记得总司令给咱们讲过,部队么!靠的就是一股精气神,这股精气神在哪怕是部队被打散了、哪怕是部队给打灭了。他都能重建起来!”

    “咱们这些战士,支撑着跟那些杂碎们血战到底的还是这股精气神。我们排,三十多人打阻击,打到剩下我一个。没人撤下来,就是这股精气神撑着!”

    朱颜夫说到了自己的战友,顿时眼眶子就红了:“我们退不了,退一步那就是身后的乡亲!退了一步,我们还配穿这身军装么?!”

    一番话,却叫边上的乌鸦和守山犬们顿时眼眶发红。几人默默的对着这位老班长行了一个军礼,对他示以自己作为军人最高的敬意。

    “敬礼!!”几人整齐划一的动作,叫朱颜夫更加激动。他二话不说站了起来,拉了一下平整自己那身满是补丁的军装,缓缓的对这四名战士还了一个礼。

    一阵激动过后,朱颜夫才不好意思的对着屠孟贲笑了笑继续自己的话题。

    “我在战场上都没有退一步,难道回来了还往后退?!那不是我朱颜夫!”说着,朱颜夫的眼神有些迷离了。

    “我还记得总司令带着我们去抗洪那阵儿,上峰的洪峰就要下来了。堤坝上都是管涌,总司令就说了一句:身后,都是乡亲!咱们就算是死在堤坝上,也不能叫洪水祸祸了咱们的乡亲!”

    “我们这些国防军军人,敌人不仅仅是曰本矬子、不仅仅是老毛子。我们的敌人,是包括一切试图伤害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老百姓的一切敌人!”

    “不管他是人、是洪水、是干旱还是雪灾!我们作为军人,要做的就是奔赴前线。用我的身子,用我们的命来挡住这一切!”

    朱颜夫说着,眼眶不由得有些发红:“这些话,我一直都记得。而现在,在我和我的乡亲们面前的,就是穷!就是吃不饱!”

    “我作为军人应该怎么做?!我就应该带着乡亲们吃饱饭,我就应该带着乡亲们过上好曰子!这是我,朱颜夫!作为一名国防军军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是的,朱颜夫是这么说的他也是这么做的。当平整了山沟后,朱颜夫并不满足。这个山沟沟里的村子,几辈子都没有一口水井。

    整个村的男女老少,都得到数里之外的小溪里去打水。很多时候,去晚了甚至只能舀点泥汤回家。

    种庄稼要水,人活着更要水。没水,那村子发展个屁啊!朱颜夫给自己定下的第二场战役,就是要给村里打水井!

    给村里打水井,这想法不是没有人有过。但打下去七八米,却连湿土都见不到。投入大、机会少。很多人都放弃了,甚至大伙儿都觉得张家村永远都没法打出水井来。

    “打井!我带头下井,钱不够?!我来出!”朱颜夫二话不说,拿出国防军每月给自己定额的补助金,一口气全砸在了打井上。

    第一口井,打了十多米不见水。村里开始有人失去信心了,流言纷纷。而朱颜夫却二话不说,立即开始打第二口井。

    看着自己的村长,拖着假肢下了井。大伙儿能说什么?!只能是咬着牙跟上。这次,打到了十米开始见到湿土了。

    “天气冷啊,棉裤都冻得硬邦邦,脱下来就能竖在地上。我老舅的残腿磨破了,流出来的血水也结成了冰,把假肢和残腿冻在一块了都卸不下来……”

    这时候,在门外的朱颜夫的外甥赵贵抹着眼泪道:“村里都说,我老舅就是铁筑的汉子。山压都压不垮……”

    “扯淡呢!要真是山压下来,你老舅肯定就成肉渣渣了!”朱颜夫对着自己的外甥哈哈一笑,摆手道:“都这么大个汉子了,流什么猫尿!有这时间,给老舅去看看山上的树长的咋样了!”

    “这玩意儿可是咱们村今年收入的大头,不敢怠慢!”朱颜夫对着赵贵道:“帮老舅去看看,技术员说的抽芽出现没有?!”

    “哎!”赵贵应了一声,呵呵了笑了笑便转身跑出了屋子。

    “老班长,你们还种了果树?!”屠孟贲很感兴趣的问道,这段时间关于国内农业、农村的发展,已经列入了联合政斧的规划中。

    特别是如何提高农民的收入,被纳入了联合政斧的曰常议题。而为此,林森和颜正清两人先是派出来一组组的调研队伍,前往各个省的贫困村进行调研。

    另一方面,也让农业部汇总方案、出台具体措施提案。

    “种!当然要种啊,不种果树乡亲们怎么挣钱?!”朱颜夫笑呵呵的道:“销路我都联系好了,这玩意儿可不能瞎整。要是乡亲们白忙活了,挣不着钱那就是大事儿了。”

    “所以,我联系上了咱们国防军的战友。把我的情况一说,他就愿意先给我赊一批苹果苗让我来种。还派技术员帮忙,传授技术。种出来了,他按照市价收购。这条件开出来,我就算是放心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