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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子真再度入狱。这一回他坐牢坐出了经验,很快就和天牢的狱卒打成了一片。他这次的罪名不重,他估摸着家里人再有几天就可以把自己捞出来。毕竟他皇亲的身份摆在那里,虽然和皇帝不对付,但好歹也是平原君最宠爱的侄儿。
曹子真觉得自己挺冤的。要知道和皇帝作对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一时间想改都改不掉。其实他最近对皇帝的感官有所改善,却依然被抓住一点小辫子丢进了天牢。曹闵柔是他大哥的女儿,因为性子温婉,曹子真平时也很疼她。最近因为曹闵柔的婚事,太皇太后和平原君多番斗法,但的的确确让曹闵柔得了双份嫁妆风光大嫁。曹子真心思简单,觉得皇帝这么做也算事做了一件好事,能避免嫁入深宫的命运对侄女来说未必不是一种幸运,因而他暗地里有些感激皇帝。可就在这个当口,他被人深夜从床上揪起来,一下丢进了天牢。
真是天大的冤枉!
曹子真吃吃喝喝过了两日,外头突然来了个人找他。来人拿出一块木牌晃了晃,曹子真立即会意,知道对方是老师王巨臣的心腹。他见周围并没有人监视,猜想老师已经买通好了狱卒。
“老师可有什么吩咐?”
“王大人让小人来问爵爷,爵爷与龙阳君是旧相识,可曾知道龙阳君的来历。”
“龙阳君?”曹子真愣了愣,他和龙阳君久未联系,他倒是很想和龙阳君交好,怎奈好像总也碰不上对方,久而久之就将这份交情淡忘了。
曹子真回忆了片刻道:“我与龙阳君也不曾深交,只知道他从前是江湖上的豪侠,当初因为一些误会躲避灾祸来到长安,那误会好像还牵扯着李白,大约是关系到李白好友家中的一件什么物事。”
“竟然还关系到李大人。”来人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匈奴之战后,因为牺牲的嘉禾卫七十烈士的事,嘉禾卫渐渐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之中,连带着嘉禾卫统领李白也成了官员们既害怕又想要巴结的对象。嘉禾卫的曝光让李白不能再隐藏身份,他渐渐走到幕前,为皇帝处理一些一般人不太好处理的事。人们都知道嘉禾卫是一支掌握在皇帝手中的神秘力量,专门负责获取各方面的情报。在有些人眼里,嘉禾卫的本领甚至被神化了,一个个都变成了千里眼顺风耳。这也进一步让李白的形象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来人又问:“那龙阳君在家乡可有亲人?”
“好像有个哥哥或是弟弟,李白说起过这事,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曹子真想了想道,“老师怎么突然对龙阳君这么感兴趣?可是想要拉拢他?龙阳君现在正在养伤,空有个侯爵的头衔,未央卫尉一职却已经交回去了。他前段时间又拒绝了所有人的探望,如今烧冷灶倒是个好时候,就是不知道他何时才能复出。”
“王大人并不是想要拉拢龙阳君。王大人早就看出他对龙阳君虽然有举荐之恩,龙阳君对他却没有报恩之心。此番让我来问爵爷,另有深意。爵爷,你可知道龙阳君和王鸩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龙阳君怎么就找上了王鸩,此前从未见过他们两个交往。难道说龙阳君或因负伤,或因白马将军的缘故,在皇上面前失了宠爱,所以回来后才会自暴自弃找上王鸩?”曹子真觉得也只有这么一种可能了,因为出了名心思歹毒的王鸩怎么看都配不上美貌无双的龙阳君。
“可龙阳君身负重伤,怎么可能一回长安就找到一个新情人?据说王鸩照顾龙阳君几乎无微不至,和龙阳君之间像是有真感情,不像是一段雨露情缘。”
“这……龙阳君美貌如斯,王鸩能得他垂青,表现得好些也是应该?”
“不,事情一定没有这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老师问龙阳君的事到底有何深意?可否告知一二?”
来人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道:“好在这里没有别人,告诉爵爷也无妨。王大人怀疑龙阳君从头到尾都是皇上的人,咱们是被他骗了!”
“什么?!”曹子真震惊。
“龙阳君出现得蹊跷。要真是躲灾,应该去那些犄角旮旯一般人找不到的地方,怎么会跑到天子脚下来?此疑点一。有谁能证明龙阳君确实得罪了人?只有李白!而李白是皇上的心腹,甚至可能在龙阳君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是嘉禾卫的统领了。李白的证词是否可靠,假如龙阳君是皇上的人,李白会不会早就和他串通好了?此疑点二。龙阳君被王大人举荐给皇上,皇上立即封他为未央卫尉,假如不是一早知道底细,怎会有如此信任?此疑点三。王鸩扳倒王丞相,这件事表面上看是因为赵文山,但王鸩和王丞相是亲父子,光凭赵文山一个外人能说动他大义灭亲吗?会不会授意他的人其实是皇上?君臣大于父子,所以王鸩才会义无反顾地站出来指证王丞相,所以皇上会在事后封他的官。只是这样一来必须有人事先联络过王鸩。可王鸩当上长安府尹之后不与任何人交好,是个孤臣,又有谁和他关系非同寻常你?唯有一个人,那就是龙阳君。此疑点四。王大人怀疑龙阳君的来历有问题,今日爵爷一番话恰恰证明了这一点啊!”
曹子真大感意外,想了想竟是无法反驳这种猜测。他一向认为老师的智慧天下无双,因此对老师说的话格外信服,此刻不由思索起了龙阳君当初接近他的动机。
“这么说来一切都是阴谋,他是故意找上门来引起我注意的。可现在知道这些都已经晚了,我们只能堤防着他,我总不能去找他对质。”
“龙阳君的事王大人自有安排,还请爵爷放心。王大人让小的转告爵爷,他一定会全力营救爵爷,不让爵爷在牢中受苦。”
曹子真摆摆手道:“这倒是没什么,我在这儿好得很,请转告老师,让他无需担心。还有,那些藩王派来的人,长久呆在平原君府也不是办法,还请老师帮姑妈想想主意,把这些人劝回去吧!自古以来外戚和藩王相交都是皇帝的忌讳,不能让姑妈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和那些蛀虫搅在一起。”
曹子真生性清高,且又出生高贵,根本不需要考虑平日的开销问题,所以格外瞧不起因为朝廷丈量土地吓得跑来长安打探消息的各地藩王。偏偏曹太后还和这些人很有共同语言,全都对皇帝可能要拿土地所有权做文章又气又怕。他劝了曹太后几次都毫无作用,便想着恐怕只有自己的老师才能说动曹太后,让她明白其中的利弊得失。他哪里知道王巨臣想要搭上藩王这根线已久,压根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这个爵爷放心,小人自当转告。”
来人走后,曹子真又喝了一会儿闷酒,总觉得心中说不出的烦躁,索性大白天和衣而睡了。他临睡时还在想,似龙阳君这般人物竟也甘愿为皇帝效命,他却怎么都得不到皇帝的赏识,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不过龙阳君放着那么多人不找,偏偏找了王鸩当情人,也许龙阳君的眼光本来就不怎么好呢!
王府——
秋收过后,从各地运来的米粮要一一登记入仓,今日是最后一批,王鸩一直忙到太阳西斜才回到家中。
一进门就见几个家丁聚在一起讨论什么,王鸩一看都是龙阳君从前送给他的人,便上前问他们在讲什么。其中一个解释道,今日午后他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去隔壁新开的药铺找孙思邈孙大夫给龙阳君抓药,却看到孙大夫倒在屋内,旁边还有个神秘人,似乎想要对孙大夫不利。他赶紧扯开嗓子大喊,把那人吓走。后来见孙大夫怎么唤都唤不醒,他就有些着急,又怕那神秘人去而复返,便自作主张把孙大夫带回了府中,这会儿正商量着要去找哪个大夫来救孙大夫呢!
王鸩知道孙思邈是皇帝请出山的神医,医术高超不说,还精于养身之道,连某些羞于启齿的部位的养身方子都知道。孙思邈鹤发童颜,身体健朗,断不会无缘无故昏迷。“会不会是中了毒?”他猜测。
正这时只听吱呀一声,房门打开,老大夫孙思邈健步走了出来,拱手道:“诸位莫要担心,老夫已经好了。”
王鸩奇道:“孙大夫,你这是?”
孙思邈抚须道:“今日有人前来看诊,老夫见他不像是有病的模样便起了疑心。哪知还是着了他的道,突然之间全身真气被制、气力全无。老夫上了年纪,平日全靠一口真气维持,真气不继人便一下晕了过去,幸好有几位好心相助。刚刚老夫体内的真气又渐渐运行如常,于是老夫就醒来了。”
王鸩问道:“孙大夫,这人是什么来历?会不会是有同行出于嫉妒下手?”
孙思邈摇头:“医者父母心,老夫想不出来怎么会有同行对老夫做这种事。不过此人暗算的本事极高,老夫至今都想不明白他到底是用什么制住了老夫的真气。”
王鸩也觉得奇怪。正思索间,突然听到后院有人高喊:“不好了!杀人了!”
后院中此时应该只有龙阳君和两个家丁,王鸩心中咯噔一下,匆匆忙忙朝后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