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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节官船行刺,韶远侯之子殁,户部尚书之女重伤,福王差点被废去一条胳膊。
此事传出后引起惊天哗然,人人都在暗中猜测到底是谁居然敢在天子脚下行此胆大包天之事。
楚皇大怒之下革了奉天府尹娄永翰的官职,将其打入大牢听候处置,命戍卫营和禁军全城搜捕漏网刺客,京中各皇子亲王府中多少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皆是在第一时间就下了死令命府中之人暂停一切事宜,生怕触了楚皇的眉头,也怕自己替那暗中行刺之人陪了葬。
福王府中。
容祉脸上发白的靠坐在椅子上,肩头的伤处早已经上了药止了血,但是每当想起昨日官船上的事情,他仍觉得心有余悸。
当时那一剑若是没有躲过,此时恐怕早已经命丧黄泉,而就算那时候侥幸躲过了,他右肩仍是受了重伤,眼下整个右手都用不上力,别说是拿剑,就算是想要提笔都难。
“邱大夫,福王殿下的伤势到底如何?!”越祜看着替容祉看伤的大夫问道。
一旁的越斐然也同样脸色担忧。
昨夜事发之后,宫中已经派了太医来福王府诊治过,但是他们却仍旧觉得不放心,容祉是他们越氏一族的希望,是他们争夺权势最大[ 的砝码,若是他真被废了右手就等同于废人,一个废人还怎么成为储君,还怎么去和其他人争夺皇位,楚皇就算再糊涂。也不会把皇位传给一个废人。
邱大夫将容祉伤口重新包扎好,这才对着几人说道:“王爷的伤势不轻,不过好在并未伤及要害。只要安心静养一两月大致就能恢复如初,只是在这段时间内,王爷切记不能让伤口沾水,右手更不能提重物。”
越斐然和越祜闻言都是松了口气,而容祉则是试着握了握右手,却只觉得手部发麻,手指更是合不拢来。肩膀处更是火辣辣的疼。
他不由开口问道:“那为何本王觉得整个手用不上力?”
邱大夫闻言笑着安抚道:“那是因为王爷肩骨被洞穿时,右手主肢筋脉也被剑气所伤,所以才会导致手部发麻用不上力。王爷不必担心,您只要好好修养个半月就会恢复。”
容祉这才放下心来。
越祜叫过福王府总管将邱大夫送出去后,这才遣走了府内下人,待到房内只剩下他们三人之后。容祉将外衫披好冷声道:“来人。把方孟带上来!”
他话音落下后不久,就有人押着方孟走了进来。
容祉挥退了那两人后,这才抬头朝着方孟看去。
方孟昨夜被关在地牢一夜,发冠有些歪了,衣衫上也满是灰尘,看上去有些狼狈,然而此时他站在那里时神情却依旧淡然,一双眼安静的看着福王几人。脸上看不到半丝慌乱,等到押送他的人走了之后。他才施施然的朝着几人淡淡道:“见过王爷,见过越太傅,越二公子。”
越斐然看着方孟冷静的神情不由微眯着眼,对着他冷声道:“好一个方先生,老夫以诚相待,王爷更是将你引为知己良相,惜你惊世之才,没想到你居然敢暗害王爷!”
方孟闻言抬眼看着越斐然淡淡道:“越太傅此话何意,方某何时害过王爷?”
“你还敢狡辩!”越斐然眼色冷寒:“老夫将你引荐给王爷,是想要你辅佐王爷成就大业,可是你居然暗中鼓动王爷行那般险事,将王爷置于险境,险些要了王爷性命,你居然还敢问老夫你何时害过王爷!”
方孟闻言轻笑,他转头看着容祉问道:“王爷也认为方某害你?”
容祉沉着脸看着方孟:“本王已经审过昨夜派出去的人,他们说那伤害本王之人是方先生你在行刺之前才临时加进去的,不仅如此,你明明跟本王说好,只是在官船上作戏一场,事后将行刺之事嫁祸给庆王和宣王,用此事绊住他们手脚,好让本王从容安排万寿节的事情,可是为何昨天夜里那刺客却要真的取本王性命,而且还下手杀了韶远侯之子!”
“还是你要告诉本王,那些人并非是你派去的?!”
一想到昨天夜里他差点死在那刺客之手,容祉看着方孟的神情就止不住的闪过杀意。
方孟双手拢在宽袖之中,面色淡然的看着容祉说道:“那杀手的确是我临时加进去的。”
“你放肆!”容祉见方孟承认顿时大怒:“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本王差点就死在了那人手里!”
“可是王爷眼下不还好好的坐在这里吗?”方孟淡淡道。
容祉怒气一遏,下一瞬对上方孟冷淡的语气怒火更甚,他指着自己肩膀怒道:“本王差点被废了一条胳膊,成了废人,至少半个月什么都做不了,你还跟本王说本王好好的坐在这儿?!”
方孟闻言依旧淡淡道:“王爷大可放心,我早已吩咐了那人,绝不会伤及王爷要害。”
“你!”容祉猛的站起来,只觉得怒火冲天。
越斐然和越祜面对方孟到此时还这般淡定的态度只觉得奇怪,越祜伸手拉住暴怒的容祉,转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方孟问道:“方先生此话何意?难道是你故意命人伤了王爷?”
方孟抬头看着越祜平声道:“的确是我。”
“为何?”
“用王爷区区伤势,换宣王失势,分化宣王庆王势力,王爷难道觉得不值吗?”
容祉顿时愣住,手中原本拿着想要朝着方孟砸过来的茶杯砰的一声掉在地上,他死死的看着方孟急声道:“你说什么?”
方孟抬头看着他淡淡道:“王爷难道不知道,奉天府尹娄永翰是宣王的人。一直以来替宣王在京中办事提供方便,昨夜之事后,娄永翰被去职下狱。等于是断了宣王最便利的腿脚,而昨夜刺客先是行刺王爷,后又杀了韶远侯幼子,引得陛下雷霆大怒,王爷觉得,若是让庆王知道刑部大牢里的刺客乃是宣王府之人,庆王会放过这种能够一脚踩死宣王的机会吗?”
容祉闻言皱眉。他当然听说了昨天夜里在城东破庙之时,娄永翰对于那些刺客不同寻常的态度,更知道今日早朝之时娄永翰被革职查办。可是昨夜官船上的刺客分明就是他们的人,真正的刺客早已经趁乱逃跑了,否则他此时岂能安稳坐在这里。
想到此处他皱眉道:“可是那牢里面的根本就不是刺客……”
“他们是!”方孟淡淡道:“就算不是也得是!”
越斐然听着方孟的话若有所思皱眉道:“方先生是说,栎郡王?!”
京中人人皆知。昨天夜里是栎郡王亲自带兵追凶。从官船一路追踪至城东破庙,不仅亲手抓获那三名刺客,更将其他刺客就地斩杀,当时随行的有无数官兵和戍卫营将士,更有戍卫营统领邓昆为证。
可是……
越斐然皱眉道:“栎郡王若是事后察觉不对,反口又如何?”
方孟淡淡摇头,倒是坐在越斐然身侧不远处的越祜突然开口道:“他不会。”
“祜儿?”越斐然不解看着越祜。
越祜笑着道:“祖父,当时官船之上行刺之事事发突然。栎郡王率兵追捕之时,谁也不知道那破庙之中抓到的会是宣王府的人。就连娄永翰也是去了城东破庙才知道那些人身份的这才想要袒护的,否则娄永翰也不至于落了口舌被革职下狱。当时栎郡王是以刺客之名将那些人当众拿下,如果此时栎郡王突然反口告诉别人那庙中之人并非刺客,而是他抓错了人,您觉得其他人会如何看待栎郡王?”
越斐然和容祉几乎同时脱口而出道:“他在帮宣王开脱?!”
越祜点点头道:“对,所有人都会觉得栎郡王知道事实真相之后是在撒谎为宣王开脱,而他如果真这么做了,人人都会认为栎郡王和花王府已经投靠了宣王,这是陛下绝对不能容忍之事,栎郡王不傻,他绝不会为了宣王把整个花王府赔进去,所以哪怕事后他察觉到了蹊跷,甚至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他也绝不会透露分毫,昨夜刺客另有其人的事情他只会让其烂在心里面,也就是说,那几个宣王府的人是刺客的事情,栎郡王是最好的证人!”
说道这里,越祜面带惊然的看着方孟,他一直以为自己很聪明,却不想当弄明白事情曲直之后,心里却对方孟升起高山仰止之意,他忍不住道:“方先生,我说的可对?”
方孟对着越祜点点头,眼底带着几丝肯定之色道:“越二公子说的没错,只要有栎郡王,那刑部大牢里的就算不是刺客也是刺客,而宣王也决计脱不了干系。”
容祉听到这里,眼底的戾气化去了不少,可是却还是面带怀疑道:“可是那刑部尚书王开济本就是宣王的人,那三人进去之后他绝对会想办法将此事遮掩过去,到时候只需说那三人在牢中自杀,或是受不住刑罚,谁又能把宣王怎样?!”
方孟闻言淡淡道:“王开济不敢。”
越斐然和容祉同时面露疑惑,方孟继续道:“先不说刺杀皇室亲王其罪当诛,此事更是早就惊动了陛下,王开济就算想要做手脚也绝不敢如以往那般明目张胆的来,更何况王爷可还记得,昨天夜里死的那人是谁?”
“当然记得,是韶远侯之子闻天睿。”
方孟笑了笑:“闻天睿是韶远侯第五子,也是他年近五十时才得来的老来子,韶远侯对其无比溺爱,甚至曾经因他为被人无意打伤就差点搞得对方家破人亡,听闻韶远侯还想为他求娶临猗公主,谁知道他却突然死在了官船上,王爷觉得韶远侯会善罢甘休?”
“可是韶远侯并非刑部之人,他虽是侯爷可王开济又岂会怕他?”
方孟闻言没说话,倒是越祜听到此处在旁说道:“韶远侯的确是插手不到刑部的事情。但是我记得,刑部左侍郎汪俞是韶远侯的妻弟,也是闻天睿的亲舅舅……”
越斐然:“……”
容祉:“……”
这是要把宣王所有的退路都堵死!
平日里侍郎的确是管不到尚书。但是若是汪俞只是想要保住那三个人的性命,从他们口中套出宣王的事情的话绝不是难事,王开济就算是宣王的人他又能如何?他若是真敢为了宣王铤而走险对狱中三名刺客做手脚,先不说能不能成功,事后汪俞绝不会介意一本奏折参到楚皇面前。
到时候不仅是宣王,就是王开济也死定了!
这个计策简直是算无遗漏,这一次行刺之事必定要宣王一个人扛下来!而行刺皇族。谋害亲兄,杀死韶远侯之子……无论哪一条罪名,落到宣王身上都足以让他翻不了身!
越斐然和越祜此时对于方孟早已经心生钦佩。连忙出声让方孟坐下来,甚至越斐然还亲自倒了茶水递给方孟说道:“方才是老夫误会了先生,还望先生勿怪。”
容祉却还是对船上那一剑耿耿于怀,虽然知道方孟是为了他筹谋却还是忍不住道:“先生既然有这计划。为何不事先告诉本王。也不和太傅通气,若是其中有半点差池该怎么办?”
方孟看着容祉正色道:“王爷,成大事者必当有大胆色,天时地利筹谋运气都是决定成败的关键,更何况我深知王爷的为人,我若真是提前告诉了你,在官船之上你可真会舍得冒险被伤?那种面对生死差点被刺时的惊惧又岂能那般真实?哪怕你有半点错漏被人看出,所有的事情就会功亏一篑。至于太傅……”
方孟顿了顿:“我若是提前和太傅通气,以太傅之心计。今日早朝之上必定会咬死娄永翰和宣王,更有甚者,太傅还会想尽办法将谢家也拉进刺客之事中,对吗?”
越斐然心中一凛,若真是他提前知道了方孟的计划,他确实是会想办法把谢家也拉下来,毕竟谢忱是宣王最大的支持者,若是能把他扳倒,宣王必定会元气大伤。
方孟见他没有反驳就知道他心事不由淡淡道:“有些事情过犹不及,此次事情若只牵扯宣王,朝中还有王爷能和庆王抗衡,谢家也能继续牵制萧家,可若是一口气将谢家也牵扯进来,萧家没了谢家牵制便会一家独大,后宫有萧太后,前朝有萧擎苍,届时王爷和太傅拿什么去和庆王相争?”
越斐然和容祉都是面色攸变,显然想通了其中关键,而越祜也在一旁说道:“祖父,我觉得方先生说的有理,先不说陛下不会允许朝中一家独大,就算为了王爷,谢家暂时也不能倒,而且如果我所料不错,这次的事情就算被陛下认定是宣王所为,他也一定会把惩处放在极小的范围内绝不会牵连谢家,甚至还会因为谢家之女受伤的事情大加抚慰。”
容祉听到越祜的话后,心中那仅剩的一点不满也消失殆尽。
他看着浑身脏污的方孟,想起方孟为他筹谋算计,甚至一举替他铲除了最大的敌人之人,而他却怀疑方孟别有所图,昨天夜里回府之后盛怒之余,甚至想都没想过其中关窍,也不曾询问过就直接命人将他关入地牢,让他吃了不少苦头,若不是今日越斐然和越祜前来,越斐然想要知道方孟身后是否有人,说不定他早就暗地里处置了方孟。
想及此处,容祉不由一阵懊悔,他站起来朝着方孟躬身道:“昨夜之事是本王糊涂,让方先生受委屈了,请受本王一拜。”
方孟连忙起身。
他伸手拦着容璟叹口气道:“为人谋士,行的是诡秘之道,做的是阴暗之事,若有人挑拨,主臣猜忌便会丢掉性命,若是我所料不错,昨夜宣王府那几名杀手就是为了去解决邬埕,邬埕辅佐宣王十数年尚且落得如此下场,我跟着王爷不过才月余,王爷对我有所猜忌也属正常。”
容祉闻言连忙道:“先生,是本王误会于你……”
方孟摇摇头:“不怪王爷,方某自愿成为谋士那一日,就已经知道会有今日。”
容祉看着方孟的样子,虽然听到嘴里不怪,可是他面上终究有些黯然。
容祉知道此次怕是伤了方孟的心,毕竟任谁一心一意为你筹谋最后却落得个被猜忌怀疑甚至差点被杀的下场都会觉得心伤,容祉想起之前他还命人暗中调查方孟来历,甚至令人看守方孟住处,处处监视,若是被方孟知道,恐怕更会心生嫌隙,想到此处,他心生懊悔,连忙对着方孟郑重说道:
“方先生,此次的事情是本王之过,本王不该怀疑你,更不该疑心你有异心,本王向你保证,从此之后,本王绝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也绝不会与宣王那般,对方先生弃之!他朝若本王能登皇位,必当以国士奉之!”
方孟闻言后面露动容之色,他面露颤然的看着容祉,许久之后才一字一句道: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