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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手指曲起,紧握成拳。
他们都听出了正德帝话中隐含的意思,那言语中的冷冽和肃杀很清楚的让他们知道,正德帝早就知道了霍景瑞不是他的儿子,亦或是他早就知道霍景瑞是皇后之子,所以在下令诛杀逆贼之时,才会丝毫不担心霍景瑞的生死,那般冷漠的说出“生死不论”的言辞来。
荣阳王面色发白,心中焦急不可而言,而殷肇此时心里却已然生寒。
他想起今日所有的事情,想起正德帝当年娶殷毓秀进宫,这些年对殷毓秀的宠爱,在大皇子被废甚至残废之后,却从未牵连殷毓秀,反而在霍景瑞得势之后处处压制,甚至还突然出手废了左相,借水灾一案剪除了他们在朝中这些年好不容易才布下的大半棋子,逼得他们不得不动手逼宫。
此时细细想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早就设计好的,而他和荣阳王,却什么都不知道,反而就这么傻傻的直接踏入了正德帝所布的局中。
他铁青着脸看着正德帝,却只换来正德帝隐含嘲讽的一瞥。
殷肇心中猛地提起,正德帝到底知道什么,他到底有什么底牌握在手中,为什么他敢这般笃定一定就能拿下荣阳王和他,而且他居然放任他和荣阳王将当年事情说了出来。
他很明白,他之前所言的话里虽然有所篡改,将荣阳王和他自己从中摘了出来,但是大部分却都是事实,正德帝难道就不怕今日之事流传出去,会引起天下哗然,让得民心不稳吗?
正德帝看到两人面色。突然开口,“将皇后带上来!”
殿外早已候着的舒嬷嬷扶着殷毓秀走进大殿之中,然而殷毓秀的模样却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在殿上这些人的记忆里,尹皇后是个雍容华贵,容颜绝色的女子,每次宫宴上会见命妇朝臣之时,她都是打扮的一丝不苟。穿着华服。描着精致妆容,高坐在正德帝身旁,那气势柔中带刚。婉约成筹,让得所有人都心折不已,可是此时踏进殿内的女子哪还有半丝当初的模样。
她头发散乱,发簪斜斜的插在乱发之中。一张脸瘦的有些脱形,嘴唇毫无血色苍白的骇人。
殷毓秀眼中满是慌乱。她到现在都还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奉旨在云水殿中休养,却突然有人闯了进去,连话都没说一句就挟持着她出了正殿,她原本以为是宫中进了刺客。可是片刻之后,霍景瑞却乖乖的跟着那些人从偏殿之中出来,当时形式混乱。那些人的动作早已经惊动了云水殿外的守卫,两方交战起来。她根本来不及去问霍景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在乱局之中被人推出去挡剑,差点死在了靳宝方的剑下。
当时若不是靳宝方收剑及时,那剑尖就不只是划破她的胳膊,而是直接要了她的性命。
殷毓秀并没看到殿中的荣阳王和殷肇,她只是捂着流血的胳膊,颤巍巍的朝着正德帝低泣道:“陛下……方才有贼人入宫,想要伤害臣妾和禹王,陛下……求陛下快些派人去救禹王……”
正德帝面色不明,朝臣神色更加古怪。
殷肇却是看着殷毓秀的模样心揪着的疼,他快步走到殷毓秀身旁,看着她流血的胳膊急声道:“秀儿,你怎么样,伤着哪里了,快给我看看。”
“爹,你怎么在这里?”
殷毓秀看着近在眼前满脸关切的殷肇,几乎下意识的叫了出声。
她这一叫不要紧,殿上众人却都是瞬间哗然出声。
殷毓秀听到周围的议论声,这才反应过来此时是在金銮殿上,她顿时脸色大变地朝着上首的正德帝看去,却见到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脸上冷冽如寒冬,早没了以前的宠爱之色,眼底更是浮出杀意。
她心中猛缩,虽还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到殷肇和荣阳王站在殿中,便知道形势不对,她连忙就想改口,却不想还没来得及张嘴,刚才还扶着她的舒嬷嬷就已经猛地一把推开她,面色大变的指着她说道:“你,你不是尹家姑娘,你……你是殷毓秀?”
“舒嬷嬷,你胡说什么?”殷毓秀睁大眼怒视舒嬷嬷。
殿内诸人也颇觉诡异地看着殷毓秀和舒嬷嬷,他们在朝中为官已久,虽从不出入后宫,可是宫中的一些事情也基本知晓,当年身为平民的皇后入宫后不久,这舒嬷嬷就被分至凤藻宫内服侍皇后,一呆就是二十年,可谓是对皇后忠心耿耿,可是如今怎会突然说出那般话来?
什么叫做“你不是尹姑娘”,难道舒嬷嬷一直以为,她服侍的是那所谓的“尹姑娘”?
还是她是因为将皇后错认成什么人,所以才会对她忠心耿耿,从不背离?
荣阳王和殷肇看着舒嬷嬷突然口吐怪言,心底顿时生出不好预感,连忙就想开口阻止,谁知道舒嬷嬷却赶在两人出声之前就已经愤然出声,“我何曾胡说?!你绝不可能是尹家姑娘,尹姑娘绝对不会叫自己的杀父仇人为爹?!”
杀父仇人?!
不少人张大嘴看着剧情直转急下,脑子转不过弯来,可是舒嬷嬷却仿佛没有看到那些人的神色,只是神情惶然道:“不可能,怎么可能……,当年进宫的明明是南岭尹家的大女儿尹淑敏,怎么会变成了殷肇的女儿,不对……殷肇的女儿不是早就在八岁的时候就死了吗?你不是殷毓秀……你到底是什么人?!”
舒嬷嬷的话落之后,所有人都愣住。
殷肇的女儿,八岁时就死了?
正德帝微眯着眼,见殷肇和殷毓秀脸上同时变色,而荣阳王却是一片茫然,嘴角勾起轻微弧度。声音却一如之前冷冽。
“舒嬷嬷,你此话何意,什么叫殷肇的女儿八岁就死了?”正德帝沉着脸,“还有,你和尹家有何关系?”
“回陛下,奴婢在入宫前曾经是南岭尹家主母的贴身大丫鬟,夫人待我如至亲。还为我寻了一门好亲事。后来夫人生下女儿尹淑敏,在小小姐十岁生辰的时候,老爷外出之时就救回了一个叫做崔明泽的男人。当时他们在南岭遇到土匪,崔明泽说他们只是普通商人,他的夫人当场被杀,只留下他和年仅八岁的女儿崔毓秀还活着。”
“老爷生性豁达。又好交朋友,听闻崔明泽所言之后不疑有他。便让他们留在尹府之中养伤,而崔明泽也一度表现的极为友好,见识广博,文采超然。老爷不过几日便视他为知己,崔明泽表现的如同世家公子,性子温润如玉。唯独对他的女儿十分冷淡,而那小女孩入了尹府之后没多久就生了场重病。没过几日就病死在了尹家,当时老爷和夫人对此事十分歉疚,觉得是因为自己没有照顾好崔明泽的孩子,才让她年幼夭折,因此那段时间,崔明泽在府中的吃穿用度甚至比老爷和夫人还要好上数倍。”
“可是没过多久,尹府却突然被流窜的山匪闯入,府中库房被洗劫一空,而老爷和夫人也都死在了府里,奴婢当时因为有事外出不在府中,侥幸逃过了一劫,等到奴婢回府之时,尹府上下数十口人尽皆丧命,只剩下年幼的小小姐被藏在尸体堆中躲过一劫,而那个在府中停留了整整一个月的崔明泽也消失无踪。”
“奴婢当时觉得事蹊跷,老爷夫人一向与人为善,况且尹府中常年有护院看守,怎可能会被流匪轻易闯入,所以奴婢便带着小小姐逃出南岭,后来辗转来到京中,一次昏迷在路边,小小姐不知所终,而奴婢却被当时还未入宫的先皇贵妃李氏所救,李贵妃乃是心慈之人,怜悯奴婢无处可去,便收了我在府中当差,后来李贵妃入宫,奴婢也跟着她一起进入宫里,服侍李贵妃左右。”
说到这里,舒嬷嬷突然红了眼,怒视着殷肇大声道:“可是奴婢怎么也没想到,今生还会再见到崔明泽,那次宫宴之上,原本的崔明泽摇身一变成了殷相之子殷肇,而在宴席之上,奴婢却听到他居然手握几条极品矿脉,众人夸赞于他,他更是信誓旦旦对先帝爷说,那矿脉乃是他无意中勘探得知,可奴婢却知道,那些矿脉原本就是尹府所有,是尹家守了近百年的地方!”
“至此,奴婢怎还会不知道当年尹家之殇到底如何?奴婢曾想杀了殷肇,却不想几次失手,如此过了几年,甚至还因奴婢报仇心切连累了李贵妃意外而亡,后来奴婢想方设法找到殷相,将此事告知之后,殷相震怒,答应替尹家讨个公道,没过多久,殷相告诉奴婢,他找回了小小姐,她就在京中,当年被一户殷实之家收养,而殷相当时还答应奴婢,会将殷肇送交法办,更会将尹家的东西全部还给小小姐。”
舒嬷嬷说道这里,眼圈突然发红,哽咽道:“可是没过多久,殷相就出了事情,京中传出他勾结安王弑杀先帝,还叛国通敌的事情,而殷相府也一夜之间化为灰烬,奴婢以为殷肇也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心底这才恢复了安宁,便在宫中做着教导嬷嬷,一心等死,可是后来陛下大婚,而皇后的闺名却是尹淑敏,奴婢知道是小小姐入宫为后,便想尽办法到了凤藻宫,奴婢心想,这辈子能伺候小小姐到老,也就值了。可是……你居然不是小小姐,你到底是谁,你骗了我二十年,你们到底把我的小小姐怎么了?!”
说道最后一句时,舒嬷嬷面色有些扭曲,满眼通红的看着殷肇和殷毓秀,而此时满朝文武在听了她的讲诉之后,却都是呆愣当场,而殷肇听到舒嬷嬷的话后,却只是满脸煞白,白中还泛着铁青。
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正德帝的后招,他早就知道了尹家的事情,安排好了一切退路,难怪当年殷毓秀进宫之时,正德帝要让她改名叫尹淑敏,难怪他会对外宣称,尹淑敏的祖籍是在南岭!
尹家的事情确有其事,他当年的确因为眼馋尹家手中的矿脉,所以对尹家下了手,但是他却很清楚的记得,当年尹家绝对没有任何活口,那所谓的小小姐是他亲眼看着咽气的,而舒嬷嬷,更不可能是尹家的丫鬟,因为他当年早就把和尹家有关的人全部处理干净,无论是仆人还是婢女。
而且舒嬷嬷口中所说的事情虽然大致如实,但是其中却有很多都被篡改。
比如当年他并非化名崔明泽,而是叫崔章,真正的殷毓秀也并非死在尹府,而是七岁的时候死在了京中,那时候他便将现在的殷毓秀带回了府,并且不让她外出,更对外宣称殷毓秀身体不好,连家宴也不曾参加,不让她接触任何人,极力淡化她在殷府的存在感,让所有人几乎都快要记不得她的长相……
还有当年他回京之后,根本就不曾有人刺杀过他,殷绍也从未因此找过他,更何谈要将他送去衙门?!
殷肇怒视舒嬷嬷,他明知道这人是假的,是正德帝早就准备好的后手,可是他却辩驳不了,舒嬷嬷既然能清楚说出当年尹家的事情,就证明正德帝手中早有了确凿证据,他如果开口辩驳,不仅会背负尹家数十条人命的大罪,说不定更会跳入正德帝早就挖好的陷阱里。
他只能厉声道:“我当年的确掌握过几条矿脉,但是却并什么非尹家所有,乃是南边方家一起勘探所得,我也从未去过什么尹府,更不识尹家之人,况且我的女儿还好好的活着,又怎么可能八岁时死在了尹府?!”
“怎不可能?当年奴婢亲眼看到殷毓秀咽气,她怎么还会活着,而且你若不知道尹府,又怎会让你女儿化名尹家嫡女之名入宫为后?!”舒嬷嬷毫不惧怕的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