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汉胡不两立(上)

乾坤不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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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时间:20-05-0

    晋国宣告灭亡,司马攸孤身一人被汉军接应到黄河南岸,欲哭无泪,悲壮莫名。举国数十万大军一战成枯骨,满朝数百文武官吏俯首尊新主,国家如此夫复何言?

    国家兴衰,家族荣辱,皆系自己一身。司马攸心知凭借自己的力量终此生也难以复仇,唯有借助汉朝的力量才有机会报仇雪恨。因此在得知河内王的决定之后,便派遣使者带着自己的玉玺连夜投奔中原,请汉人发兵援助。

    汉朝方面不敢怠慢,见那玉玺乃是真货连忙派人前往许昌通知姜维,同时聚集附近州郡的兵力做出紧急调动。姜维早已确认汉朝没有参与河北之战的立场,但晋国皇帝前来投降,总是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汉朝自忖中原元气未复,塞外联军锐气正盛,因此不愿意轻启战端。可司马攸不甘心如此收场,屈尊降贵,屈膝投降,这般举动大大超出了姜维的意料。要知道汉朝与司马氏有不共戴天之仇,多少年来更是声讨无数。

    汉晋两国就算互不侵犯,可不代表彼此的态度会有所改变,不过是一时之需利益所及罢了。

    即是没有发兵的准备,又不担心异族杀过黄河,因此黄河沿岸的汉军也不过是常规守军罢了。想从异族的口中抢回河内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但接应晋帝司马攸投降,这确实必须做的。

    于是在各方紧急调集之下,柳隐,关彝,罗尚等大汉边疆将领各引兵马在水军的协助下渡过黄河接应晋帝司马攸。那司马攸在河内日夜期盼甚是心急,一日没有消息传回,却是不敢轻易离开河内贸然投奔中原的。

    假如汉朝不接受自己的投降,自己又自投罗,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以一国之君的身份无路可走投降汉朝,尚有几分言辞为自己开脱,不至于太自责。可若是硬生生的送上门去,这丑可就出大了。

    好不容等来了使者,前方的晋军也是溃败,于是乎晋帝孤身跑到了中原,举目之下犹如返回故国,可惜却是汉家土地。

    即便是孤身一人,代表的也是晋国。只是此时的晋国不过些许残兵在河北大地上拼死挣扎,整个河北大半都落入了匈奴人的掌控之中。汉朝方面自然是大将军姜维出面受降,一番礼仪程序过后便派遣队伍带着曾经的晋国皇帝司马攸前往川中去了。

    威震一时的晋国悄然退出了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野心勃勃实力更胜的匈奴人,此时在河北尚有晋军顽强抵抗,是救还是置之不理这是继续解决的问题。

    大汉文武群臣议论纷纷,得不出统一的结论。主张前往救援的道理很简单,晋国已经投降,那些兵将土地都属于汉朝,既是本朝的兵将土地,大汉自当前往营救,这是义不容辞的事情。

    主张不救的说的也很清楚,河北遍地都是异族联军,汉朝要调集足够的兵马前往河北,不说是否能够杀到平原,晋阳,壶关,乃至幽州等地救援残余的晋军。一旦发动攻势侵入河北,与异族交战能否全身而退还在未知之数。

    毕竟中原兵力要陆续抵达,而汉军已然出现过一次,匈奴人怎会不加防范布置重兵?

    “晋国俯首称臣天下瞩目,我大汉既已受降,对晋人不理不问,岂非冷了人心,有损我大汉威仪?”江统仍在据理力争,当着群臣之面铿锵有力的说道。

    何攀摇头道:“欲救晋人必须重兵征讨,待我等准备妥当,想必各地晋人早已被踏平。眼下各地民生方有起色,执意一战必是前功尽弃。非是我大汉见死不救,而是力所未及也,相信天下之人必然有所判断。”

    “何大人这是何言?我等既已受降,又是按兵不动,难道要让胡人嘲笑我大汉么!?”争辩许久仍是没有结果,江统心知不说服何攀休想将形势扭转,于是脱口质问道。

    汉人已经从匈奴人手中抢走了司马攸,对于接下来的晋军不加援手,如此作风必然被塞外之人嘲笑。江统这番意思,与不少武将心中所想相同,一时不少人应和着,现场再度嘈杂起来,更显得混乱。

    姜维坐在府中闭门沉思,对于群臣之话语自己都听得清楚,若是这般争论怕是等到明天也没个结果。这确实是棘手之事,就算姜维足智多谋,一时要做出抉择也是不易。

    一旦开战关系的不仅仅是大汉朝的名声问题,更是牵扯到了汉朝立国的根本,基业若是因此动摇,那绝对是得不偿失了。救援河北的实际意义不大,但却是能够激励人心之事,想来想去姜维亦手轻拍头部,仔细思索着什么。

    何攀仍是对于江统的提议毫无兴趣道:“胡人占据河北,我大汉乃天下瞩目,万民寄望之正统,正因如此才不可轻启战端。若是没有这份稳重,一旦因此有所闪失,岂非更是失了众望?兵戎相见并非儿戏,没有十足把握之前我大汉何必自损元气去争一时之长短?”

    听到何攀的一番见解,在场文武又是有不少表示赞同。大汉的国力数倍于晋,自然是不怕胡人杀来。但匈奴能够三四十天的光景灭掉晋国,其实力也是不容低估。汉朝诚然无所畏惧,但面对如此凶悍的对手却不能没有顾虑。

    没有充分的准备便与胡人开战,虽然应和了大众的愿望,但在战略上并不是高明的举动,而战事一旦不如人愿后继带来的危机恐怕比起按兵不动更加的凶险。因此何攀宁愿大汉忍耐一时,待中原有所恢复之后,再聚集大军与之开战。

    江统也是据理力争道:“何大人此言差矣,胡人肆虐天下愤慨,正是民心可用!胡人新占河北,各地抵抗不断,我方占据黄河随处皆可发兵,内外用武匈奴比我等更加不利!此时发兵正是时候,何以言之蹉跎?”

    在场的众人刚刚觉得何攀说的颇有道理,可听罢江统一番言辞,众人不禁又有了新的思考。汉朝诚然是未曾准备开战,一切尚须操办,但人心所向此时发兵征讨河北,中原百姓士族就算生活疾苦也是少有怨言,相反大部分都会鼎力支持。

    如果说战争带来了中原的不稳定因素,但若借此来凝聚人心,中原会借此迅速稳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河北方面各地还有残余的晋军拼死作战,匈奴初灭晋国百姓亦是敢怒不敢言,心中总是期盼有人来救的。汉军在这个时候涉足河北大地,与胡人想比较显然是众望所归的一方。

    胡人要针对境内的晋国残兵,又要应付各地的动乱,再分兵与汉军作战,这样的形势比起中原的一心向外可谓云泥之别。中原就算如何疾苦,总是后方稳定的,可胡人却是后院起火,汉人又打到前门,一个闪失便大有失去河北的可能。

    这是用兵的时机,端用兵者如何掌握了。

    其实在场的文武皆是清楚,何攀乃是根正苗红的汉臣,即是出身于川中乃是刘禅的嫡系臣子。其立场自然是从汉朝当前需要稳定的形势出发,不愿意冒着动摇中原根本的风险去参与河北的战事。

    纵然晋帝司马攸俯首乞降,可谁都知道此乃无奈之举。若真是有归顺大汉之心,何不早些时候举国而降?如此河北尚有半数领地在晋国掌握之中,汉军一旦进入作战比起现今简直是容易得多了。

    可偏偏是走投无路,方才投靠汉朝保命,说穿了不过是想借汉朝来对付胡人罢了。问题是这样的想法之下,难道司马攸对于汉朝便是亲切态度么?汉朝一样是司马氏的敌人,一石二鸟之策能瞒得过谁?

    因此何攀极力主张按兵不动,便是不愿意汉朝在中原尚未稳定的局势下增添不必要的变数。更是不想让朝廷因为司马攸狗急跳墙的投降而失去了一贯的立场,被他人利用。

    比起何攀,江统乃是以魏国臣属的身份投降汉朝,从而跃居朝中重臣之位。姑且不论私心如何,但对于曾经肆虐中原的胡人,魏国降臣一派都是恨之入骨。汉朝并非缺兵少将,相反是坐拥天下精锐兵将!

    既有发兵的由头,可谓是名正言顺,此时不战更待何时?当初既然选择了汉朝,江统之人自然不把晋帝司马攸放在心上。司马攸诚然想利用汉朝一雪耻辱,可这对汉朝来说,也可以说是一个涉足河北的契机!

    面对一个立足未稳兵戎处处的匈奴,总比待中原稳定之后与后顾无忧的匈奴对战要好得多。

    “晋人大军早已覆灭,所余者亦难以支撑多久,对于胡人来说并非难事。胡人得河北之地,必要立国分封,其内中部族数百大小不一,时间久之必生内乱,我大汉一边修休养生息整顿兵甲,一边等待其内中有所变化再行出兵如何不可?”何攀微微一笑,对于江统所言早已料到,一番辩驳之言说出,又是让众人暗中称赞。

    庞大的晋国已然瓦解,留下的小股力量终难成大器。若是以为这般的抵抗力量便能使得匈奴劳神伤力便是小题大做了。而民间的抵抗力量更是不值一提,若真是有此等勇气,何以一座座坚城被破?大片领地投降胡人?

    安定对于中原是正面影响,对于河北的胡人却未必如此。胡人以匈奴之名,打着汉室后裔的旗号讨伐晋国。如今占据河北全境,以刘渊的志向必然要开国立号,整顿内部。

    换而言之,塞外各个部族都因此要臣服匈奴,成为匈奴国家的一份子。这其中牵扯的绝对不是名分的问题,更有各族利益以及军政权力分配的关键因素!强弱不均的数百个部族,想要在这统一的国家机构中分到一席之地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真正困难的是让每个部族都满意,即便做到了这一点,在国家运转的过程中,数百部族又如何能够从匈奴这一统一的利益出发,而不是顾及自身的族群来执行手中的权力呢?

    为一己之私尚且容易,形成利益集团也是简单,可若是想毫无碰撞倾轧的完成磨合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要知道汉族之内也是帮派林立,屡见不鲜,那异族之辈难道比汉人更加团结么?

    刘渊如何天纵英姿,雄心大略,所受到的文化教育仍是汉族的儒家思想,一切皆不能超脱其外。骨子里的东西与汉人没有什么两样,注定许多事情是要一一发生的。

    江统即便与何攀政见不同,但对于何攀的远见仍是感到钦佩道:“何大人之言不无道理,然彼时胡人根基稳固,纵有小乱也是强过今日多矣。此中利弊,唯有请陛下与大将军衡量才是!”

    二人唇枪舌剑争论许久也是没有结果,江统心知多说无益,转而询问姜维的意思。

    汉帝刘禅远在南方,中原之事皆是姜维统领,与匈奴这样的对手开战,其后果如何大家都有预料,涉及到的方方面面都是至关重要不可疏忽的。即便姜维拥有这样的权力,想轻易做出决断也是不会如此简单的。

    姜维沉吟道:“老夫并非不知其中利害,只是事关重大难以轻下结论。不过此时我大汉既已插手河北之事,便没有毫无作为之道理。老夫当以朝廷名义修书遣使前往河北与刘元海交涉。”

    何攀也好,江统也好对于这折中的办法都是毫无异议。即便要战,也是需要时间调集兵力军需,派遣使者通过外交途径交涉正是拖延时间的好办法。即便选择放弃河北,这样的行事也可给予河北残余晋军一个可以脱身的良机。

    汉朝因为是否开战的事情争执不休,那匈奴何尝不是因为汉朝的插手而坐立不安?

    汉朝派出使者前往河北交涉,自然表明了汉朝的立场,汉人提出了要求,便匈奴选择如何回应。若是其满足了汉朝之要求,汉朝自然可以兵不血刃的解决此事。但若是有所差池,汉朝也可以借机而作。

    换而言之,匈奴的态度决定了汉朝的动作。而汉胡之间是相安无事,或是刀兵相加,这选择的权力便交给了匈奴之主刘渊刘元海来决定!

    “何攀不才,愿担此任!”何攀闻言不假思索的拱手道。

    “何大人乃是朝廷栋梁,怎可以身犯险?”姜维尚在思虑,文武群臣多有惊呼者。

    何攀不仅仅是汉帝刘禅的心腹重臣,更是当朝的尚书令,总统中原政务,协助大将军姜维治理中原,乃是汉朝在中原一等一的文臣。此等身份作为使者前往河北于理不合,更是凶险万分。

    那刘渊虽然受到汉人文化的熏陶,可仍是胡人首领,能够做出什么事情来恐怕都是不见怪的。

    江统皱眉道:“何大人不可如此冒险,此行江统愿意代劳。”

    何攀笑道:“江大人不须与我相争,刘元海自视甚高,又久在魏廷,江大人前去必然多加刁难。何某不才,亦无送死之意,此行就算有负所托也定可安然无恙便是。”

    姜维颔首道:“话虽没错,大材小用终是不妥。魏廷旧吏若是出使,不仅对交涉无益,更难以劝说晋国残余兵将,此行当避之。”话说到这里姜维目视在场群臣,试图寻找可以担此重任之辈。

    那匈奴之主刘渊刘元海当初在魏廷过得并不如意,如今意气正盛,自然不喜见到当年的旧人。而晋国各地的残余势力皆是魏廷旧臣,若是见到昔日同僚前来相劝必然多有顾虑。

    为了避免无谓的烦扰,此行的使者当是蜀汉出身的臣属,如此便省去许多麻烦了。

    “下官素来籍籍无名,此行最是适合。”文官人群之中,一少年文臣缓步行处,拱手请命。

    姜维见其人不由得喜道:“行宗若是肯往,此行必可有所收获!”

    那少年一脸淡然道:“诸葛京少未更事,还请大将军不吝赐教。”

    群臣见诸葛京请命前往不由得纷纷点头,诸葛京字行宗,乃是汉朝名臣诸葛武侯之次子,诸葛瞻之幼弟。诸葛瞻早已扬名天下,如今镇守两淮,为一方重臣。诸葛京乃是在朝中供职,年纪尚轻,却也到了建功立业的时候。

    姜维笑道:“老夫之意恐是瞒不过行宗,何必言明呢?”

    诸葛京仍是淡然道:“既如此,还请大将军传授要领,避免有所偏差才是。”

    “好,可入内详谈!”姜维见诸葛京早已明白自己的心意,甚是欣喜,当下遣散群臣。自己带着何攀,江统,诸葛京三人步入内堂商议去了。

    远在黄河北岸的河北之地,匈奴大单于刘渊在邺都甚是辛勤,每日处理军政规划城池领地,为自己开国做最后的准备筹划。各地异族兵马四处巡视捕杀晋国残余,抓紧时间扫荡晋军。

    便在这一日,黄河上巨舟拍浪而至,汉朝使者诸葛京率领数百随从前来交涉。

    刘渊正在批示公文,闻言面色一凛心知汉朝这番派遣使者交涉,其用意必不单纯。可听闻使者乃是诸葛京,又不由得兴奋道:“即是诸葛武侯之后,必是与众不同,速速接来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