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魂游

洛柯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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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城!

    没错,忽然涌入他视线里的画面正是卓城,苍老却不失活力。城前无人看守,夏日丰沛的雨水让这座城染上了青苔了颜色,翠绿古朴,韵味悠长。

    卓阿感觉有股力量在牵引着他向前走,沿着那条不足一丈宽的小河,卓阿能看到熙熙攘攘的行人,叫*吆喝的小贩,还有河边低头挑水的乞丐,那个小乞丐的背影像极了烨,当他想要去触碰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轻易的穿过了乞丐的身体,而小乞丐却浑然不觉。

    卓阿来不及吃惊,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将他向前推去,他被这股力量带到了一处熟悉的地方,卓城府。

    这是他长大的地方,再熟悉不过,那门上的匾额却仿如新造的一般,门口立着两名守卫,他感觉面容熟悉却不知为何回想不起来。两名守卫似乎都带着愁容,未带护具的面庞下有着一丝阴郁,他上前打招呼,依然无法初级,因为用力过猛直接向前倒了过去,身体穿过紧闭的大门,一下子倒在门内,此时的他越发奇怪,难道自己死了?只剩下魂魄了?那为何身体却不大受控制,永远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他,似乎在为他指引方向,难道这就是死前的回望么?

    他尝试着调动体内的力量,却难以动用分毫,他晃进院子的时候那股引导着他的力量忽然散去了。卓阿试着去触摸周围的一切,已久如同两个世界,只有那段围墙他无法越过。

    没有了束缚的身体可以缓缓的飘动起来,像是不受控制的风筝,东一晃西一晃的。院子里没人走动,好像静默多年的古宅,他晃到自己屋子前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更为熟悉的身影。

    细长柔顺的头发,被一根布绳系在脑后,额前飘着一缕未能束缚起来的黑发,遮着他的班长脸庞,那脸庞趴在窗子上仰望晴空,那是曾经的自己啊。时间让现在的他发长及腰,额前的头发更是几乎能遮住整张面庞,他也学着曾经的自己去仰望晴空,却发现用不了多久那晴空就会成为彻底的黑暗。

    当他在低头看时,*却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夏日暖风中缓慢摇动的窗子。

    ‘这应该是梦吧?我可能是真的醉了。’卓阿这样想着,他试着再去闭上眼睛,却并无作用,眼皮是他身体上现在唯一不受控制的部分。无奈,只得飘上屋顶,躺在他熟悉的位置仔细的看着天空,这次他看的清晰了,原来这天空是明灭不定的,那股黑暗只是躲在天空之后的世界。卓阿觉得这可能就是梦境中的世界把,心里胡乱想着,时间却很快近了黄昏,乌云从火云后飘了出来,在夕阳时飘起了南疆常能见到的黄昏细雨,雨水从他的身体中穿过,不受影响的落在屋顶的斜瓦上,溅起点点水珠。

    时间快的有些不可思议,卓阿转瞬的思索后雨就停了,月亮不知何时爬上老树枝头,清澈的天空中还依稀看得到几许星辰。这时庭院里的灯光忽然亮了起来,他听见正厅里有仆人端杯送盏之声,循着那声音而来,他的眼前的一切让他有些茫然了。

    桌子上位坐着卓严,那是他的父亲,卓严的右边坐着一位清丽的妇人,面容确是清秀,左边坐着一个*,卓阿能认得出来,那就是小时的自己。

    这是怎么了?难道那就是母亲?难道这就是我应该有的生活?

    此时的卓阿脑子里一片混沌,他多想走进屋里,叫上一声母亲。他每每的尝试都被一股无形的墙给挡了下来,他越发的愤怒,理智几乎都从他的身体里消失了,他发了疯般的不断向前冲,可是永远都无法穿过那面墙。

    直到几人都用过饭,微笑着离去,卓阿依然没能进去。他的头发披散着,好像一只恶鬼,狰狞的手指在半空中奋力的抓着,能看到他指甲被掀*时衔连的血肉,看的人揪心。

    屋子里的仆人都散去了,灯光也灭了,卓阿无力的趴在地上,发出一声声的呜咽。

    忽然一股声音传入他的耳朵里,“红尘因爱染,生死怎相离?”

    “谁!”卓阿愤怒的喊着,他想知道这一切是谁为他呈现,而又让他无法触及,他不愿去面对,却被迫的面对。

    那声音似乎根本不理会他的愤怒,接着道,“若为比丘,爱难伤心。”

    卓阿痛苦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四周却逐渐暗了下来,最后只剩下漫无边际的黑暗。但那声音却不曾停下。

    “众生无数,轮回无边,如蚁循环,无有穷尽。众生贪爱,无明障闭,如陷泥中而不能出。过去有情,轮回住复,数不能知。苾刍!所有大地之土,都聚一处,和为泥丸,大小如豆,数彼众生无始劫来所生父、母、子、孙,每一人下一泥丸,如是泥丸下尽,父母、子孙数不能尽。苾刍!如是无边轮回众生,贪爱无明颠倒,陷*泥中,生死轮回,不知其数。是故令汝,学断轮回……”

    卓阿无心去听那偈语,他想要刚刚看到的生活,那是他的梦,他从未见过母亲,那位怀他十月的母亲只存在于他的想象里,刚刚见到的与他梦中见过的是那般相似。他的泪水早已沾满脸庞,被这嘈杂乱心的声音扰着,他的耳朵里竟也流出了鲜血。

    那声音在许久后终于停了下来,四周忽然明亮了起来,双眼被那强光刺痛,他赶紧闭上了双眼,当他再次睁*双眼时,却发现自己正站在廊桥上,甚至自己不自觉的就拉着香焚的手向城里走。

    没多久就见到汀瞳几人与布家兄弟正在比斗,刚想要上前打招呼,却听见香焚*心的笑声,拉着他一点点往里挤,一边挤一边对他说,“快挤进去看热闹了,喂,你推我一把我啊!我挤不动。”

    卓阿惊住了,这一幕为何这么相似,就在他思索的时候布力败了下来,他听见布极粗犷的喊了声,“老刘,来跟我布极干一架。”

    这不是我们刚入邱泽小城的时候么,卓阿一边想着一边扭头看,发现不远处的汀瞳看了一眼香焚,此时他也确定,这就是他与香焚前来时的事情。

    难道还是在梦里?卓阿十分的不确定,他使劲的掐了掐自己,疼痛瞬间让他有些难耐,但是他也感觉到指缝间猛烈传出的痛苦,直接窜上心头,低头看那指甲时,却是完好无损。

    卓阿已经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这错乱颠倒的时间到底是何故。忽然他想到了浮屠,扭头去望时,他发现那原本在远处可以看出金铁之色的塔身此时古朴异常。

    他没有随意妄动,直到那汀瞳上前与他约定日后比试,他才离*并赶向浮图塔下,这时他眼中的浮图塔虽然形状未变,但这次他感觉到了那股磅礴浩大的远古气息,那种久远的痕迹比他身体中仅存的尽头之水还要古老,仅是那种沧桑就让他觉得自己快要被感染为老者。

    这次醒来的他没有见到卯让齐蔼,耳后的小愿灵却自己飞了出来,它传音给卓阿,“我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好像全身的力量都被束缚住了,我梦里感觉到你好像受伤了,但我怎么都醒不过来,想要帮你也做不到。”说完又在卓阿的脑袋上飞了几圈,正好醒过来的香焚看到它,一把将它拽了过去,又玩耍了起来,卓阿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现在卓阿已经大致确定,现在应该就是现实,那魂游卓城可能只是一个梦吧,但又细心想想,那之前与汀瞳相遇的那些事情也是梦么,如果真的是梦,站在廊桥上的一望就能入梦,还在梦中经历种种,这又该怎么解释。

    他没去管专心都玩小愿灵的香焚,又进入了体悟中,这一次持续了一天,直到次日清晨时方才醒来,他依然只能感受到浮图塔中的磅礴力量,却没有丝毫领悟。

    之后就如他所料的那般,遇见汀瞳,到城外喝酒,直到喝醉。他故意留了心思,并没有喝的太多,可是最后他还是感觉昏昏欲睡,无奈只能强忍着睡意,他害怕自己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循环中。

    酒后汀瞳帮他和香焚付了宿钱,他只坐在楼下的小堂子里努力的睁着眼睛,等待次日的到来。直到深夜酒保催促他依然不肯离*,丢了一点碎银子,让酒保在桌上点了只油灯,继续守在那儿。

    清晨时他的酒意还未褪去,这让他着实有些担心,忽然想到香焚,赶忙上楼看了一眼,香焚踏实的躺在床上,嘴角还露着微笑,卓阿这才放心下来。现在的他很担心,他想要保护烨,却两次让烨深陷陷阱,他承诺保护香焚,他不想再一次做不到。

    刚放松下来的卓阿退出香焚的屋子时感觉身后有个人,这时他的心提了起来,集聚着体内的灵气猛的向升后攻击而去。当他回头时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卯让齐蔼。

    那几乎攻击到卯让的黑色漩涡瞬间就被他手中的小炉给挡了下来,一声微不可闻的虫鸣穿了出来,听到那声音时卓阿浑身的灵气一激灵,感觉就要散尽。

    卯让的脸上露出了那种熟悉的笑容,轻轻排在卓阿肩膀上,两人瞬间就来到了楼下点着油灯的小桌旁,看着卓阿诧异的模样卯让又是一笑,“你,梦到了吧?”

    卓阿的心思还是通透的,立时就明白了卯让的意思,但又有些不明,便问了出来,“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卯让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又把手一摊,无奈的瞥了瞥嘴,又摇了摇头。

    之后就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卓阿想不通到底哪一个才是梦,两次同样的经历里卯让都出现了,但是时间却不同,但是这个卯让却知道之前的故事,难道这就是时间的力量被运用到极致的效果么。卓阿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卯让依然没有回答,他将炉子里的小虫放了出来,一直头部乌黑,尾部血红的小虫飞了出了,嗡嗡的让人有些心烦,忽然这小虫在卯让的虎口叮了一下,又猛的窜回小炉中,卯让指着户口道,“这蠹与我心相通,我也遇到过和你类似的事情,蠹却睡去了,我无法唤醒,现在这蠹是醒着的,至少我能确定,现在我们不是在梦中。”

    卯让似乎看出卓阿对自己的回答不太满意,又一次召出那小虫,小虫飞出后迅速的在卓阿指头上叮了一口,卓阿疼得直抽抽,刚想要发作,却听卯让一声惊呼。只见卯让的手臂上出现了一个可怕的火焰,卓阿看的透彻,这不就是当日被瞿如召唤出的所谓业火么。

    卯让炉中的小虫还未飞进小炉就见它的身上也出现了一个微小的黑炎,它好像犹豫了一番,又直冲冲的朝着卯让的手臂上奔去,一声刺耳的虫鸣响起,卯让手臂上的火焰一下子被小虫吸入腹中,只见小虫暗红的尾部一阵颤动,忽然就黑了下来,一下子掉在桌上。

    卯让看着不再动弹的小虫眉头一阵紧蹙,卓阿看到卯让本来就稍显苍老的面容又颓败了几分,额头上的灰发似乎有些发白。

    “你的灵魂沾染了业火?”许久,卯让才发出声音,低沉的有些吓人,能听出浓重的伤感。

    “嗯。”

    “那就能解释了。”

    卓阿很是不解,但也猜到些什么。卯让是一名蠹师,用的也是特殊的医蠹,刚才的小虫可能就是发现了自己体内的暗伤来帮自己治疗,没想到却被业火烧伤,它似乎也与卯让心灵相同,卯让同时也被业火灼烧,这小虫为了救卯让牺牲了自己。

    卯让接着说到,“传说,黄泉之下有阎罗九殿,其中藏有业火,可诛罪恶滔天之魂,可是我从来没见过。但我倒听说过一个说法,浮屠是苦行者的终点,苦行者逆天而行,易遭天谴罪罚,这业火便是其中一种。如果这个传说是真的,这苦行者一系,必定会对身受业火灼烧之苦的人有所感受,既然这浮屠是苦行者的终点,那被它影响也是极有可能的。你也能感受到那股庞大而古老的力量吧,我想那种力量肯定具有时间之力的效用,如果真的到了某种极致,想来改变时间,扭曲认知都是有可能的。”

    卓阿还想要问些别的事情,见卯让直接离*了,便没再去问。既然卯让也能感受到浮图塔中的神秘力量,那他必定也有一些隐秘,不过卓阿也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况且那卯让对于蠹虫的死亡似乎十分伤心,卓阿也不想再去打扰。

    卯让走了两步推*店门,扭头对卓阿说,“我且去了,这浮屠我不喜。”

    说罢,卯让的身影就凭空消失了,卓阿来不及感叹,一夜的等待最终却是这么个结果,什么都没有解决,什么也都没搞清,只能将那段魂游归咎与浮屠,那浮屠塔他也不喜,也想早点离*。

    一夜未眠的卓阿也确实有些困了,倒在床上便一睡不起。直到夜里方才醒来,香焚已经从汀茗那回来了,香焚什么也没搞明白,汀茗倒是从香焚的力量中看出一些特点,与香焚说了句“物极必反”就送她回来了。

    晚饭时汀瞳几人又找上门来喝酒,卓阿实在不支,便只答应随便吃点菜聊聊天。天色渐晚时几人忽然听到一声怪响,是从邱泽小城中传出来的,那声音就好像一个大门打*,但是用了好久的样子。

    汀瞳几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这么大的声音肯定不是哪家*门的声音,如果没猜错,应该就是那千年未变的浮图塔打*了。汀瞳简单说明了缘由,卓阿就与他们一同赶往城中查看。

    几人走过廊桥时发现明亮的夜空下有无数个身影都在朝着浮屠塔的方向飞奔,卓阿看到这几天很少见有人走出的那些城中小屋里飞出了无数的人,形形色色,但都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强大!

    卓阿来邱泽之前一直都以为修者众多,那强者肯定不少吧,但是真的来了这里却发现只有汀瞳这样的年轻人比试,而且围观的城中人似乎也感觉不出有多么高深,顶多有些上了年纪的修者可能与晋能有一拼,当时他也是有些失望。此时看到这些之前并未出现过的人,他的认知瞬间被扭转了,这些人远比他之前见到那些强大的多,至少此时他所能感受到的庞大气息在之前一点都察觉不到,自由的控制气息*放,也是修为能力的一种表现。

    卓阿几人还做不到御空飞行,不过也能点跳奔行,不到一刻钟就来到了城中央,那高塔之下有七扇门,正对着卓阿的这扇门此时正在缓缓打*,那巨大的响动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门缝中透出微光。

    周围那些匆忙赶至的修者都向看清门里有些什么,有的兴奋,有的紧张,这存在千年的神秘浮屠从来没有打*过,塔下的千年遗族想尽了所有*法都未能打*这扇门,但此时也自己打*了,怎么说都有些让人期待啊。

    终于还是有些人忍不住好奇心,想要上前看个究竟,只见一个四十多年岁的中年男人迈着刚劲的步子就要前去,但是未及他靠近,那光芒忽然一亮,那股存在与塔身内的庞大力量将他猛地击飞,能够清晰听到骨碎肉烂之声,周围那些原本还蠢蠢欲动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只有一个妇人抱着已经不成人形的实体恸哭流涕。

    这时,那扇门终于打*了,四散的光芒渐渐黯淡,从那光中竟走出一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