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望乡

洛柯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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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豕的宽大鼻孔里呼呼的窜着热气,急促划过的奇怪气氛让整个大厅都陷入到一种安静之中,大杵之下的瞿如仍然平静的吸闻着杯盖上留下的茶香,甚至都眯起了眼睛,很享受的样子,似乎丝毫都没有感受到如此逼近自己的威胁。

    烨眉头上皱起了深纹,瞿如轻轻的将茶放下,微微的闭上眼睛,“你就这么想杀我?就这么想离开?离开这里你又能得到现在的荣华还是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你!你!我就是要杀掉你,在这个无情的府邸里,我又算什么东西,只不过是一个供你观乐的玩意儿,用生命换取你微笑的卑微下人而已,我不要这样,我要,我要自由!”

    封豕的脸上尽是狰狞,但是语气又是那般的散乱,在瞿如平静的表情下,他能够感受到厚重的威胁,他从来没有见过瞿如出手,只是从同府的那些门客口中听说瞿如是个强大无匹的男人,也仅仅是听说,在这个随时可能丢掉生命的府邸里,他认为自己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瞿如不过是一个拥有权势的普通人。

    瞿如放下的茶杯里已经没有了热气,手指轻轻的在杯沿上划着圈,眼睛慢慢的睁开,左手看似缓慢的向身后拍去,一种无声的力量摩擦着空气,荡漾出一片透明的波纹,那手掌虚弱无力的击打在封豕的胸膛上,封豕眼睁睁的看着这一掌击打过来,丝毫没有涌起去抵挡的心思。手掌就停留在那个结实的胸膛上面,良久,瞿如又端起了那杯茶,烨远远的看过去,只见那杯茶又冒出了一丝的雾气。

    “你们就留下来吧,但是我可不希望看到你们像这个封豕一般啊!哈哈哈哈!”瞿如抚了抚脖子上大杵留下的一丝灰尘,转眼间便消失在大厅之上,这一刻,烨看的分明,他看到瞿如的身体一丝丝的消失在空气里,就仿佛是筑起的沙人,被沙漠的夜风吹去了身体。

    卓阿看了看身后的香焚,见她额头上微微渗出的汗水,有些不明的表情散布在那张可爱的脸上,轻轻的走过去,将她搂在怀里,“别怕,无论有什么样的危险,我都会保护你。”香焚乖巧的点了点头。

    三人正想要往回走,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咳嗽声,烨回头一看,那个叫做封豕的男人正吃力的支撑着自己的身体,鲜血沿着他苍白的嘴角慢慢的滴落下来,将那刚刚瞿如坐过的椅子染的一片鲜红,他正望着自己,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烨赶忙跑过去,扶住他,用手撑着他的头,这个时候他才看到封豕胸前的白色手印,已经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胸膛里面,那里的骨头应该已经碎成粉了吧,如此轻描淡写的力量却带来了如此恐怖的效果。封豕死死的拽着烨的手臂,奋力的指了指空顶上冲入云朵的山顶,他想要到那个地方,这个男人最后的愿望,烨看见卓阿点了点头,于是背起这个无力的男人,迅速的朝着山顶奔去。

    站在这个被赤色云彩笼罩的山顶上,封豕努力的抽出上衣里的一件内甲,铜丝结成的内甲上一个掌形的窟窿,还有几丝鲜血沾染在那个窟窿的周围,封豕重重的跪了下来,望着东方,低声的哭泣,呼啸的冷风吹在他的胸膛上,痛苦的咳了几声,“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还能帮我完成这最后的心愿。”

    烨无声的坐在封豕背后的碎石上,等着这个男人接下来要说的话,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跪下时眼睛里的迷雾掩盖着无数的思念,那是一种让人心痛的思念。

    “那片大地,站在这山上看来似乎也没有多么遥远,只是这一生,我再也没有踏足的机会了。我的青春丢在了这个祷城之中,原本以为伟大的城主可以让我们放开所有的顾忌,让我们肆无忌惮的成长,无可阻碍的去完成那些梦想,谁曾想,我们留在这里只是为了换来他一次次平淡的微笑,那些泛起的嫣红不知多少次洒向这个府邸,我们就是这些残忍局面的制造者。”

    封豕仰着头,望着那片惨红的云彩,“告诉你们,这个瞿如绝非什么善良之人,你们留在这里,以后的结果应该和我无异,如果有机会,我希望你们能杀掉他,否则,将会有更多拥有着渴望的心要在这个府邸里停止跳动。”封豕再一次重重的咳了起来,三人未动,只是静静的听着这咳声渐渐的虚弱,当最后一抹夕阳降下地平线的时候,冷风带走了这个桀骜的生命,他高高抬起的头颅朝着东方张望,无光的眼睛还停留这混杂的情绪,有不甘,有绝望,有憧憬,有怀念。

    那里也许是他的梦想之地,那里或许也是他的家乡。他的一生换来的都是什么?难道就只有那孤立的大杵和一具高扬着头颅的尸体么?走过望乡楼的时候他也许会掉泪吧。

    每一个生命的内在都是如此的悲凉,或许没有了情感,他们才能拥有那些遥不可及的温暖。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从他们的背后划过,烨猛的回头,“谁?”只见一直跟着他们的香焚已经不在了,卓阿焦急的望了烨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急切的向山下奔去,就在他们走后不久,那个黑影静静的走到封豕的尸体旁边,重重的一掌击打在那个僵立的尸体上,封豕顿时化作了漫天的粉末,随着入夜的风飘然远去了。

    烨和卓阿疯狂的冲进祷府,急切的推开一个又一个厢房的门,冲进去一遍又一遍的查找着,他们有些抓狂的翻开一切可能藏身的地方,巨大的祷府里,此刻只有他们烦乱的跑动声和翻找的声音。

    中央的客厅里,瞿如正在平静的吹着已被刚刚被端上来的新茶,下面站了几个身着黑衣的蒙面人,“好了,你们去吧,把那两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给我带回来。”几人迅速的窜动身体,消失在这个华丽的大厅里,瞿如依然安静的品着这清茶,偶尔还有露出一分惬意的笑容。

    烨和卓阿推开门正要向下个屋子去的时候,那几个刚刚从客厅里出来的几个黑衣人便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不要再闹了,跟我们走,祷山府不允许你们这样的无礼。”领头的黑衣人手里攥着一柄银白色的匕首,奔着卓阿的胸膛而去,一股腐蚀的力量荡漾而来,卓阿连忙抽出背后的无魂,竭力的抵挡着势不可挡的匕首,烨上前赶忙推着卓阿的后背,希望帮他来抵挡这随之而来的冲击。叮叮当当的声音在空气里不断的传来,后面得几个黑衣人眼见领头的一人不能轻易得手,纷纷取出手中兵器上前帮忙。

    烨见势不妙,拽着卓阿到一旁,挥手而来的几许紫色灵气如凌乱的利刃呼啸的划过空气奔着几个黑衣人的命门而去,其中一人稍有不济,被这紫芒取了性命。也只是这一眨眼的功夫,其余几人手各自躲开了这要命的紫芒,转身挥出的利器有几个划过烨的身体,带出一些鲜血。

    卓阿见状赶忙的扶住吃痛的烨,手里的无魂划起了诡异的圈,每一圈都带起几分淡青色的气息,空气里散布各异的气息在这时不断的被一股纠结的气势压抑下来,只见那黑色的长剑刹那间撕裂空气,带出一片带有雷光黑芒,丝毫不带华丽之色的无魂犹如一弯夺命的钩子,霎时间穿过了领头人的喉咙,勾走了他的生命。

    身后几个黑衣人看此情形,不敢大意,纷纷将武器横在自己的胸前,还有几人被那破喉而出的热血迷上了眼睛,也不敢多有动作去将它们给抹掉。

    卓阿挥出的这一剑几乎耗费了他所有的心力,这是他使用这柄无魂第一次释放出接近扭曲之力的一剑,他将其取名为暗华,紧接而来的几人横起的武器狠狠的轰打在无魂毫无雕琢的剑身上,腾起的激荡气息将几人震得气血翻涌,当即又有一人倒退的倒在不远处的假山上,清脆的骨碎声继而传来。

    烨听着远处卓阿疲惫的喘息声,不敢放松,从衣服上撕下几块布条,将自己的伤口包裹起来,赶忙上前去帮卓阿。受伤的身体稍微有点不听使唤,努力踏向前去的步子有些凌乱,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胸口,竭力的挥出了几道紫色的光芒,铿铿的几声撞击声后,还是有一个黑衣人将一个钢铸的长爪刺进了卓阿的腹部,喷涌出的鲜血将那黑衣人的脸上洒的一片模糊,在银亮的月光下,显得异常诡异。

    空气中浮起的丝丝血液此刻正不断的聚集着,在空气中聚集成了长矛的形状,眼见那光芒即将撞向卓阿胸膛的时候,烨紧握的双手爆发出一片银亮的色泽,映着月光,猛的撞向那支血箭,剩余的两名黑衣人被一种无比难挨的气息笼罩着,灵魂仿佛不断的和身体远离,思想变的模糊,身后的那个黑衣人圆睁的眼睛盯着烨,看到了他嘴角溢出的鲜血,伸出手想要去阻止烨的动作。

    烨的身后,卓阿正吃惊的看着,眼前黑衣人的动作正在变慢,异常的气息正在不断的飘荡在这个院子里,抬头看着天空上的繁星,发现那片天空正在变得模糊起来,难捱的气息不断的压迫着他的身体,他无力的闭上了双眼。

    烨的双手在这时变得狰狞起来,仿佛一时之间双掌上的皮肉都萎缩了一般,看起来犹如枯骨,下一刻,时空凝定在那里,烨拖着剧痛的身体走向前去,隔过墙边的人,直接将后便眼睛圆睁的黑衣人脸上蒙着的布拽了下来,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这个一直没有动过手的黑衣人早就引起了烨的注意,他发现所有的黑衣人中这个人的气势并不强烈,而且没有那种凌厉的杀气,而且至始至终从没有向两人动过手,甚至于刚刚自己催动体内那种怪异力量的时候,那双眼睛里还有一丝担忧。

    烨用枯瘦的双手狠狠的拽着自己的头发,看着眼前的脸和身后倒地不起的卓阿,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忽的抬头怒目盯着院子的门口,只见瞿如正负手缓缓的走来,烨想要冲过去,只是这是凝滞的时空似乎连带着自己的身体都难以动弹了。

    瞿如轻松的走到他的身边,一只手托着烨的下巴,“表情为什么要这样呢?你,不是想要杀掉我么?”

    烨啐了口吐沫在瞿如的脸上,冷冷的盯着瞿如。

    瞿如也不生气,放下手,抬头望着院子上空凝滞下来的空气,身体里渐渐的散发出点点透明的波动,震动着,整个院子的空气被这丝震动带动,一直延伸,不断的剧烈,震荡到极致时一声脆响传来,烨随着这响声重重的倒在地上。

    “你这还没有熟悉的时间之力倒是十分有趣呢?禺京的想法果然不错,哈哈哈哈哈……”

    烨愤怒的盯着眼前的男人,“你还真的认识禺京,如果你就是他的哥哥,快点告诉我,他现在在哪?”

    “哦?你这是在命令我么?”瞿如那张国字脸上带着几分不屑,“你虽是个天赋秉异的人才,只是现在还太小,况且,现在的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命令我呢?”瞿如的脚抬起来,重重的踏在烨的胸膛上面,“你救下犯乱的封豕本就是种错误,仅此就不能够被原谅,现在我就要拿走你的生命。”

    瞿如脸上的笑容一点也没有改变,只是有中此时多了一点微微泛起的光芒,“五大绝世的力量,我也拥有一种,只是不知这湮灭的力量比这时空的禁断感又有怎样的不同呢?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呢?”

    面前不断放大的双手马上就要扼去自己的生命了,不断压近的手掌带起的气息似乎想要将烨疲惫的身体融化掉,那种无法名状的抽离感像是窜过灵魂的冷冽寒风,将他的灵魂抽的丝丝生疼。

    眼看那手掌就要击打在烨的身体上,马上烨就要像那个封豕一样变成一具尸体,忽的,旁边倒地的那个黑衣人冲到两人之间,他的身上猛然冒起了炙烈的火焰,将那个即将击打在烨身体上的手掌远远的震开。瞿如愠怒的将他推开,急速旋转了一下身体,带起的衣角扫在烨的胸膛上面,烨当即吐出了几口鲜血,胸口碎骨刺入肌肉里的痛觉让他几乎晕厥过去。

    瞿如急速的走到那黑衣人的身边,一只手死死的扼住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了,眼睛里还带着戏谑的光芒,月光映在那双怪异的眼睛上,黑衣人畏惧的张着双手,想要挣脱着即将夺取生命的手腕。

    “你是想让亲人死还是他们死?”瞿如方正的脸上仍旧没有一丝的怜悯,那黑衣人半天没有说话,似乎羞愧般的低下了头。

    院子周围窜出几个穿着简单像是护院的几人,把院子里所有倒地不起的的人全都抬了下去。瞿如将那黑衣人放下,他就跟在瞿如的身后,一直低着头,直到快要走进大厅的时候,黑衣人才焦急的拦住瞿如,“大人,您能不能让我见见爷爷?”

    “想见你爷爷么?很简单啊!杀掉那两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黑衣人听见这话紧张的向后退了一步,“你说过的,你说过我带他们来就行,怎么现在又,又让我我去做这样的事呢,我,我……”他紧张退后的步子很是细碎,碰到身后高大的花盆,跌坐在地上,手指紧紧抓着膝盖,在天边月光的映照下越发的苍白。

    瞿如走到他的身边,微笑的撑起她的脸,“你这么做又是为什么呢?他们知道了你所做的事,还会原谅你么?香焚!”瞿如的半边脸被香焚身后的巨大盆栽留下的阴影染的看不清楚表情,“生活总会在绝望和痛苦中度过,有的时候你做了很多,上天却什么都不给你,有的时候你只需要简单的做些什么,就能得到你可能付出一切都无法换来的结果。”他扶起倒地的香焚,“就像这样,你会怎么选择呢?”

    香焚的牙齿紧紧的咬着下唇,甚至微微的渗出了一些血来。瞿如已经慢慢的走远了,香焚清楚的看见到瞿如离开时眼角浮出的一丝玩味的,一阵阵不安涌上心头,难道自己真的要杀掉这两个救过自己生命的人么?

    祷府的地牢几乎深入到山腹内,绕过巨大的后花园,又绕过让人很容易迷失方向的高大石林,穿过山腹内长长地甬道,充斥着潮湿和虫子气息的地牢就坐落在这个睁开眼睛也看不到一切的地方。如果点起蜡烛,就可以看到那些沾染了不知多少血液的石壁上冒出的滑腻而茂盛的石苔,甬道顶部不断地有些从陈年的钟乳石上滴落的冰冷涧水,每隔不远就能看到甬道墙上开出的狭小口子,仔细看去的话,会发现里面躺着或者坐着的虚弱身体。

    这个山中的牢狱存在了很久,就连瞿如发现这里的时候也被这巨大的山体迷宫给惊到了,不过他倒是物尽其用,用了将近20年的时间几乎把这个地下牢狱给填满。与城主府之外那些华丽不同的是,这里一年到头都难以看到半点光亮,被带进来的人也很难有机会再走出去。

    两个看似瘦弱的守卫背着烨和卓阿,手举着火把,走了很久,在一段甬道的尽头将两人用重重的铁链锁在石壁上,“一定要看好他们,大人看起来可是很重视他们的,”一个守卫又仔细的看了看两人对留下的看守说,“你可一定得看好了,否则就连我们的小命都难保了,知道了么。”

    “知道了,大人,我们一定尽心看守,一定不会出现任何差错。”这看守唯唯诺诺的应着,自己呆在这狱中已有多年,带来的人也有很多,基本上都是忍受不了城主才被带来的,但从未见过这般重视的,也真是奇怪。看着守卫随手丢下的那柄黑色长剑,一阵冷意几乎将他淹没,没敢碰,扯了一个凳子远远的坐着盯着墙上的两人,丝毫不敢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