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惊喜

西青先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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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日,城外的送别,展蔺终究是没有拦得住花听双,也没有得到花听双的任何回应,负一身伤痛,被带了回来,将自己丢在了钟隐的药卢之中,不言不语,消沉了两日之后待到身子恢复了之后,整个人又变回了以前那轻松快活的模样,就像整件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m乐文移动网

    只是,他们都能明白,那个有事没事靠坐在楼阁之上往着天空发呆的风流倜傥的展少将,已经在慢慢变了,张扬肆意的笑意,已经是不达眼底的掩盖悲凉的工具。

    程锦站在廊檐之下,看着秋日黯淡的天色之中,坐在楚府的高阁上,往着西边天空发呆的展蔺,抄起了放在桌边,刚刚看完的信件,走出了房门,往那座楚府之中最高的建筑而去。

    来到阁楼上的时候,只闻到了一股惯常的酒味,程锦唇角轻扯,“展少将这是借酒浇愁么?”

    展蔺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两个酒坛,轻嗤了一声,“程谷主是不是太小看小爷了,借酒消愁这等事,是我会做的?”

    程锦唇角微抽,“的确不是你会做的。”而后将手中已经拆封的信件递过去,“双双从药王谷寄回来的,他们已经到了一些时日。”

    展蔺没有接过程锦递过来的信,只是拿起酒坛子继续往口中灌了一口,“不是写给我的信,有什么可看的?”

    程锦耸耸肩,“不看也行,本以为可以解你相思之苦,看来不必了。”

    展蔺听她如此说,还是伸手拿起了放在近旁的信件,神色有些傲娇的拆开了信件来看,只有寥寥几笔,当真没有提到任何与他有关的事情,便是梁念薇都提到了也不曾提到他,而后又索然无味地放下了已经拆开的信件,唇边闪过一丝类似于讥诮的神色。

    程锦挑眉,“怎么?失望了?”

    展蔺似乎也没有了精力理会程锦的调侃一般,幽幽望着前方,而后,语气似乎是迷茫,又似乎是深思一般,开口道,“程锦,你与修远之间,每日缠缠腻腻,已经过了这么久,难道都不会有烦腻之感么?”

    程锦挑眉,“喜新厌旧,你是告诉我,你已经对双双喜新厌旧了?”

    展蔺并不反驳,只是道,“从前的修远,未遇见你你以前,整个人冰寒得如同一只冰窖一般,这世上的女子,环肥燕瘦,皆是入不得他的眼,甚至,就连殷含之,也与寻常的女子并无多少差别,可从遇见了你之后,修远就变了一个人一般,好似又回到了十多年前,我与他初相识的时候的模样,还有你,当初刚刚认识你的时候,别看着你与谁都能说得了话,可你对谁也都戒备得很,整个人带着刺一般,可如今,你变了,修远变了,你们都变了……”

    展蔺似乎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般,在程锦的沉静之中继续道,“爱情,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他能将你们都变了,从尖锐锋利变得柔和温意,我和她之间,就是变不了?”

    程锦听了他长长的好似没有逻辑的话之后,终于明白了展蔺想要表达的是什么东西,是爱情这件事让他们都变了么?

    程锦不置可否,却是微微摇了摇头,“我们都没有变,只是,爱情这东西,本就是说不清的,就像你与双双一样,难道你觉得你们都没有变么?以前,双双是何等清冷的一个人,她的心中眼中只有药王谷,甚至……可最后,你看她是如何对你的,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展少将风流倜傥,不知走过多少花丛,最后还不是甘愿往药王谷的这一朵而去?”

    程锦说着,语气似乎也清幽了许多,展蔺似乎还是似懂非懂,“那你说,她为何还要离开?”

    程锦听罢,只道了一句,“双双也有双双的自尊,不完全是你的责任,也有她自己的责任。”

    也许,因为你们都太年轻了,一点一点的波浪,都会以为是人生中的惊涛骇浪,一点一点的风吹草动,就会以为是一场即将到来的兵荒马乱,在这乱世之中,还是缺了那些未曾经历过真正的失去的经历,所以才将那一颗自尊看得比生命还有重要。

    只是因为太年轻,任何一点伤害,都犹如惊天动地一般。

    程锦没有再多说,只留了展蔺一人继续坐在这阁楼之中。

    只是,走下了阁楼,还差最后一个阶梯的时候,程锦突然感觉到自己迈出去的左脚就这么不听使唤,突然动不了了,重心失稳之下,几乎是要直直往前倒去,便是下意识伸手抓住楼梯的栏杆,可依旧是因为抓不牢固而往前倒去,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以为自己就要和地面亲密接触,最后还是落入了一个稳重而熟悉的怀抱。

    楚睿正与四路军的将领从从外归来,走到这一处的时候就听到了程锦惊呼的声音,情急之下只运用轻功而来,看到的就是她这般要从楼梯上倒下来的模样。

    感受到熟悉的怀抱,程锦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看到楚睿沉下来的脸庞,只得笑道,“人有失足马有失蹄的时候,我就是脚麻了而已。”

    她随意出口的一说,楚睿听了,却是神色一凛,皱了皱眉,往她脚下看过去,神色之中有些担忧,又有些急切,“哪里麻了,怎么样?”

    说罢就要蹲下来查探一番,程锦见他神色之中的紧张,还不待反应过来,楚睿已经蹲下来,揉捏住了程锦的脚,“哪边?”

    程锦心中一颤,扶住楚睿的肩膀,“已经没事了。”

    说罢,还两只脚都各自动了动,表示自己已经没事了,楚睿虽是站了起来,可依旧是神色有些担忧地往下看着程锦的脚,程锦想起自己当初说过得,过段时间,再与楚睿说一说自己的身子状况,可每次话到嘴边,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该讲自己如何开口,楚睿那么那么爱她,爱到舍不得她受到一点一滴的伤害,如是知道了这件事情,该是有多么绝望,也必定会因此而做许多事情的时候都要顾及她。

    她一直想着,像现在还正常的时候,就能瞒一时是一时罢,日后端倪出现了,或者更严重的时候,再让楚睿自己发现好了。

    可如今看着他这么紧张的模样,程锦突然有一种,好像楚睿已经什么事情都知道了一般,看着他现在这般担忧的神色,程锦脑中突然升起一抹冲动,“楚睿……”

    楚睿抬头看她,见她眼中闪动的不明情绪,轻声道,“嗯?”

    “其实,我……”

    可还不待程锦说出什么,外边便想起了四路军将领的声音,“元帅,可是出事……了?”

    一个了字还没有完全说出来口,便见着楚睿双手抱着程锦的腰,程锦站在高了一级的阶梯之上,因为身高的关系,将双手搭在了楚睿的肩膀之上,两人之间的动作有说不出的亲昵,四路军的将领见此,立刻纷纷做鸟兽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唉,寇淮你看今日天气如何?”

    “不错,秋高气爽的季节,倒也适合出去踏青。”

    程锦见着这番,在听着外边这些人这般说话的声音,与楚睿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与他们一起回来的,还在这里跟我搂搂抱抱,大元帅,你肯定被看了笑话了。”

    楚睿将她从阶梯上提下来,放到平地之上,“要看,也是看夫人与我的笑话。”

    程锦瘪瘪嘴,“今日怎么都来了府中?”

    楚睿也不隐瞒,“北齐与西凉如今虽是有摩擦,时不时在朋门关内外有了战役,可他们很快就会反应过来,近来又有一些异动。”

    程锦听罢,神色微变,“原来如此,你快去与他们谈事,我去着人给你们备一些膳食。”

    说罢,又要转身而去,楚睿却是拉住了她,“阿锦。”

    程锦转回头,疑惑地看他,“嗯?”

    楚睿静默了一瞬,“不用累着自己。”

    程锦怔忪了一瞬方才反应过来,挑眉道,“大元帅,你这样的话,我会以为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说罢,不等楚睿反应过来,程锦便施施然离开了,楚睿只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想起她说得话,唇角微扬,以手扶额,轻轻摇头,程锦出了门,还不忘与尚未走远的四路军将领打着招呼。可程锦虽是坦然,可遇见了元帅与夫人亲密的四路军的将领,神色之中却是有一些不自然。

    楚睿的确是在下朝之后带着四路军的将领回到了府中,今日的朝堂之上,可谓也是激烈的争论,西凉与北齐在朋门关进行了几场不大不小的战役之后,谁也没有捞到什么好处,反倒是像是两国之间的小打小闹罢了。

    程锦带了一些茶水进来之后,只在书房的另一处静静听着几人的讨论,从几人的讨论之中也知晓了如今朝堂之上的变化,朝中之人有人看到了西凉与北齐之间的不和,已经提出了到了这个时候大晟也可以进行备战了,但是,除了这样的声音之外,朝中还有主和,反对备战的人,已经很多人都预见了,如今国库尚在空虚之中,开战必定耗费巨大,还需要准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尤其是今年的收成并不是特备好。

    两种不同的声音在朝堂之上进行激烈的争论,加之承顺帝要裁减四路军的军饷的事情遭到了四路军之中各方将领的一致反对,并且陈列出了了许多可能会引起的情况,更是直接让承顺帝一个头两个大。

    最后直接以承顺帝的怒气结束了这场超时了许久的早朝。

    萧力是最反对裁减军饷的,“四路军本就是大晟对外的军队,如是军饷不够,军中的刀剑设备便无法供给,几十万将士的粮食都成了问题,还谈何对外?”

    这愤愤不平的声音一出来,寇淮也赶忙出口安慰,“萧力,消消气,元帅这不是已经与陛下施压了吗?这件事是不可能成功的。”

    “元帅虽是施压了,可这件事情难免会动摇军心,你我都不满了,军中的将士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又当如何?”张驰冷不丁开口,他虽是个乐观之人,但是事关军中事务,也显得凝重了一些。

    楚睿听着几人如此说,只神色微淡,“此时未有最终的定论,你们先安抚好各自军中的将士,避免事态扩大。”

    而后又继续道,“此事还不是最大的问题。”

    接着楚睿的话的,是想来比较冷静的赵铸,“元帅说得没错,此事还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日后开战,国库的问题。”

    如今大晟的国库并不充盈,倘若到时候因为承顺帝的问题,对于军队的补给不够,才是最大的问题,就如前两年,四路军也是因为补给的问题迟迟不能深入北方,否则,这么多年下来,还有北齐什么嚣张的事儿?提及这件事情,便是楚睿,一时之间已经是束手无策,书房之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程锦在一旁听着,也听出了一个七七八八的大概,脑中回想了一些什么东西之后,有些疑惑的开口,“倘若是军粮的问题,如今还是秋季的时候,四路军的战场在北部,战时取粮也是在北部弘行关周边的郡县进行,难道不可以在这个时节让北部种植一些适合季节的植物以备来年用么?如此一来,既可以促进民耕,还能留待来年备用,不是一举两得?”

    按照她对历史的了解,这个法子,也未尝没有在历史上存在过,因此很自然而然地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只是,她出口之后,四路军的将领,却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作答。

    程锦眼中闪过一层疑惑,看向楚睿,楚睿只是掩唇轻咳了一声,语气带着一点点笑意,“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但是,阿锦,陛下不会允许北部进行自给自足的耕种。

    因为一旦楚睿带兵去了北方,如果可以自给自足,他哪里还能放心。

    程锦听罢了,长长地哦了一声,想了想又道,“北部的军粮供给,一般都是在祁州、梅闯州、泽庄三个州县进行,这是大家已经形成的共识,所以陛下在这两个地方控制得也极为严格,可是,北部战场的西边,河西一带,却是较为放松一些,一般只提供军备,不供粮,但其实也适合种植诸如青稞之类的作物,虽然土地不是很广大,但是,应该也可以提供一些吧?”

    这话一出来,首先恍然大悟的竟是一向比较憨直的寇淮,“夫人真是好计策!”

    楚睿看着程锦也是笑了笑,“阿锦继续说。”

    程锦轻咳了一声,“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懂,只不过,曲线救国,反正大家已经觉得祁州一带才能供应四路军的粮食,河西一带供应军备,现在做一些小小的改动,应当是不会有什么太严重的问题吧?”

    萧力一听,眼中几乎已经迸射除了光芒,“是啊,当初怎么就没有想到,只觉得河西一带人少地少,但倘若真的利用起来,也是一块宝地!”

    楚睿听此,只眯眼想了想,“的确是一块宝地,按照军需来看,倘若经营得好,哪怕来年是第一年,也能够有几月的军用。”

    “可是,何如让陛下减少忌惮的同时同意这个举措?”开口的是赵铸。

    这个对于楚睿而言,似乎并不是太大的问题,只见他勾了勾唇角,“今年收成不好,百姓已经有些怨声载道,陛下急于平息,会有所举措。”

    话到此处,几人心中也都明白了这一层,倘若真的能够如此下去,对于长久的计划,也未尝不是一个可发展的事情,他们都希望能够将北齐与西凉打回他们的民族之地,一鼓作气不想在战事火热的时候被陛下的诏令趁热停战,更不像这般无休无尽被北齐与西凉骚扰不得安宁,可还是热血方刚的萧力在事情得到短暂的解决之后,为楚睿遇到的不公耿耿于怀。

    几人心中虽也觉得心寒,但是倒也没有萧力表现得那么明朗,好言劝慰了一番之后便离开了楚府,待到几人离开之后,程锦看着空荡荡的书房,想起先前萧力的愤愤不平,就差将那一句让元帅权倾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了。

    因此,程锦不免笑道,“大元帅,你那位威猛的平北将军有没有劝过你黄袍加身,夺了江山,自己称帝,然后再把西凉与北齐打回去?”

    对于程锦的这调侃,楚睿只能伸手揉了揉额头,语气有些无奈地道,“阿锦想要做皇后?”

    程锦瘪瘪嘴,“我才不想,光想着有事没事与一群臣妇聚在一起说着无聊的东西我就觉得人生无望!”

    这当然是一句调侃的话,历来都是打江山容易治江山难,不是程锦没有野心,也不是她真的淡然至此,只是,她与楚睿本身都明白,历史更替就在分分合合之间,不是他们登位了就可以让天下太平至此没有战争,便是前朝那赫赫的让天下大统的开国皇帝开创的朝代,不过也只是维持了百年罢了,所以,如今看来,谁做皇帝,能改变这个历史的洪流么?

    楚睿听着她这不满的话,也轻笑了一声,将人拉倒了身边,没有对这个问题在进行交谈,“治理天下的大事,那是被别人该操心的事情,我只有精力操心你。”

    可此时楚睿不会知道,这句随口而出的话,很快便被自己打翻了。

    程锦挑眉,“操心我做什么?”

    楚睿微微摇了摇头,伸手抚上程锦的眉眼,话语之中带了一抹心疼,“阿锦近来瘦了一些。”

    程锦闻言,伸手抚上自己的双脸,“是么,我怎么没有发觉?”

    虽是这么说着,但是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影响的,该是因为自己身子的原因,先前原本冲动之下想要脱口而出的告诉楚睿的决定,在经历了书房这一番谈话之后,程锦的主意又改变了,想想还是先拖着比较好,如今楚睿也在为四方的事情繁忙,在她看来,自己的身子,从表面上看起来,似乎还是与寻常人无异的,如此便也不必如此早就告诉他了。

    楚睿轻轻捏了捏程锦的脸颊,“怎么不是,该叫厨房给你炖一些补汤了。”

    听此,程锦立刻出声反对,“补汤!开玩笑,那是老人病人应当吃的东西好么,我青春少女二八年华,吃那些东西做什么?”

    她这反对的话一说出来,楚睿只定定看着她,不言不语,程锦与他维持互相瞪视的局面,就是不松口,最后还是楚睿败下阵来,“不吃也行,日后我们晚睡一些,有的是办法让你喝上!”

    这话一出来,程锦便瞪圆了一双眼睛,这么随意无常的话从他口中自然而然轻而易举地说出来,程锦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晚睡一些?晚睡……一些?

    程锦当即便炸了,猛地站起身来,“楚睿,你过分!”

    楚睿这次却是不为程锦的情绪所动,但倒是轻轻巧巧地将人拉入了怀中,固定住挣扎的程锦,“你不是还想长高?不是想要日后随我去北方,现在多做一些准备,将身子滋补好了,日后才能减少我的担心。”

    打蛇打七寸,大元帅已经深谙其道,果然这话一出来,程锦便见明显的松动了,只是……依旧瞪向楚睿,“什么叫我还想长高?你当我是你女儿呢?”

    楚睿轻笑一声,“你不是嫌自己还能长高却长得慢?”

    程锦深思了一番,心中念起某些主意,又看向一向也不太喜欢吃任何滋补的东西的楚睿道,“你也吃!”

    她原本以为楚睿会拒绝的,没想到他却是很爽快地点头答应了,“好。”

    程锦不禁眯了眯眼睛,“这么好说话,有阴谋?”

    楚睿见她这副模样,又忍不住笑了笑,如同明珠光辉一般,却是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进行深刻的讨论了,只道,“已经这么久了,难得见你如同今日这般开怀。”

    自打旁煜与花听双、孙宛白都离京之后,程锦难免有一些失落,情绪时时也显得低沉了许多,人变瘦了也不排除是因为这个原因,只是,她倒是习惯了每日如同寻常的时候,可情绪之中的变化又怎么逃得过楚睿这个枕边人。

    程锦听他如此说,只往他胸膛之中靠进去,“我一向都很开怀好不好?”

    楚睿也不打破她这番明显的谎言,只揉捏着她的手,蹭了蹭她带着一股药香的头发,“阿锦,明日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程锦一听,便来了兴趣,楚睿见她这番兴趣勃勃的模样,只神秘道,“明日到了,你便知道了。”

    程锦眉心拧了一个结,“做什么神秘兮兮的。”

    楚睿只伸手揉了揉她的眉心,“你一定会喜欢的。”

    程锦见此,也忍住不问了,不过心中倒是多了一些开心之意,这厮,是不是已经深谙夫妻之道当以惊喜冲调的乐趣了?

    第二日早起,楚睿用过早膳之后,与陆远吩咐了一番,便带着程锦往马厩而去,直接牵了踏雪与白马出来,程锦眼中有一抹疑惑,“骑马出去么?”

    楚睿没有回答她,“想要踏雪还是白马?”

    程锦也不多问,直接拉过了踏雪的缰绳,“当然是雪儿。”楚睿也不介意,直接牵过了白马,程锦只抚了抚踏雪的皮毛,转过头,“可以走了么?”

    楚睿点头,只牵了程锦的手,两人一人牵着一匹马,直接从楚府最近的侧门出发了,而后出了楚府之后,两人齐齐上马,在楚睿简单的解释之中,策马离开了京城之中。

    直到长久持续踏马,离开了京城,往城东的山脉之地而去的时候,程锦依旧不知楚睿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出了京城,上了道路,往城东山脉而来的这一路,毫无顾忌纵马扬鞭的感觉,却是让她觉得心中开阔了不少,忍不住还在踏雪扬蹄前行的时候便在马上大声道,“大元帅,你还不打算告诉我,到底要带我去哪里么?”

    楚睿只在程锦转头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她面上的飞扬与轻快之意,唇角扬起一抹笑意,“阿锦开心么?”

    程锦突然一愣,而后突然明白了什么,踏雪的脚步未停,她随着踏雪步步前行,感受这白日的秋季中夹杂的暖热的阳光,加之一路策马奔行,早已出了一身的热汗,此时此刻,被楚睿问起,方才觉得浑身上下有一股畅快淋漓的感觉,不禁朗声道,“开心,开心!楚睿,我好久好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

    说罢,轻灵的笑声伴随这她喝马的声音飞扬在这一方天地之中,程锦策马的速度更快了,分明已经比楚睿先跑了几十步,却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落在自己身后的楚睿,挑衅一般地朗声道,“楚睿,我们来赛马,输的人要受到惩罚的。”

    说罢已经不管楚睿有没有答应,就已经先策马而去,她身下的踏雪本身就是万里挑一的良驹,并且还是一匹公马,比起楚睿身下的白马,当时更好,也更有优势,楚睿见她这么畅快的模样,只看着她已经奔远了的身影,就着白马停在原地,听着她前边喝马的声音随着风儿传回来,目光柔和极了,短暂的停留之后,马腹一夹,白马也扬蹄而去。

    这空阔无比之地,顿觉黯淡了几分秋色。

    的确,程锦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这般畅快过了,自打回了京城之后,先是程云的事情,而后是旁煜的事情,旁煜的事情之后,还有药王谷的传国玉玺的事情,加之身份的特殊,行为处事之间,自然是处处受制,哪里有过这般痛快的日子,今日的策马,这般肆意的时候,才觉得这世间,最是难得的,还是这般自由自在的生活啊。

    可是不论是她还是楚睿,他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自由,如今只能是短暂的梦想罢了。

    两人两马,往城东的山脉而去,就着宽阔的山道驾着马儿往大山之中而去,也不顾道路,更不顾道路所向的地方是何处,虽是被程锦提前领先了几十步,可楚睿最后还是就着高于常人的御马术,很快追上了程锦,进入山脉之后,正值秋日时节,林木之间已见昏黄,落在地上的片片树叶,铺满了一层的泥土,景象中带着一股萧条,可这些萧条,完全影响不了程锦的心情。

    楚睿也只是与程锦隔着半马的距离,程锦知晓他定是有意不超越自己,只回头,趁他没有防备之际,鞭子一扬,打在了白雪的马腹之上,顿时,楚睿的马儿便超越了他,只引得她轻灵的声音响在这山谷之中,“叫你让着我!”

    空荡荡的山谷里也想起了程锦的回音,楚睿见此,笑了一声,“阿锦,可得追上我。”

    程锦马腹一夹,踏雪也紧跟楚睿的步伐而去,“看着吧,大元帅,让你小瞧了我!”

    “夫人哪里是为夫敢小瞧的,倒是要请夫人手下留情了。”

    程锦听此,朗声一笑,“手下留情,想得美你。”

    两人又是策马前行,不过最后谁也没有分胜负所在,因为胜负本身就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那一层畅快之意,往山谷而去,弯弯绕绕,顺着行人走过了几十年的山路,最后去往的还是山道一头的一处断崖之处,从京城到城外,从山下到进入山谷之中,再从山谷策马奔向这断崖之处,程锦看着那眼前的苍茫土地,竟真的生了一种,苍茫大地,谁主浮沉的感觉。

    此时已经午时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早起的秋雾早已散尽,目之所见,清晰无比,程锦与楚睿坐在马上,两人看着断崖之处,盛州府的城门,渺小而遥远的矗立在遥远的地方,极目远望,千山尽断。

    程锦也不禁感叹了,“楚睿,这里真是一个地方。”

    楚睿伸手指着盛州府的方向,“阿锦,看到了么,千山百水,百年盛州府,尽在你我的脚下。”

    程锦只重重的点头,转回头看着楚睿,“那是大晟的中心之地。”

    大晟的中心之地,百年来,从朝阳初生到后来经历了巅峰的日不落之势,虽然如今已经不复顶峰时期,可,大晟的中心之地,代表的是大晟的命脉,这一条命脉,是楚家世代相守相护换来的,如今,她就那么安详巍峨地立在那一处,宏大而又渺小。

    程锦不知为何,突然伸手,眯了眯眼睛,在视觉的巧妙的角度之中,竟然将整个隐约可见的盛州府收入了自己的手掌之中,而后转头对着楚睿狡黠一笑,“你看,楚家百年守护的东西,在我的手上。”

    楚睿将她伸出去的手收回来,用微微汗湿了的手掌包裹住,语气轻和道,“日后我只需保护好阿锦便够了。”

    程锦听此,只咯咯一笑,想起伟人登高远眺,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写下的诗词,再看如今这份景象,忍不住道,“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以前读到这首诗的时候,我只觉得那人意气风发,宏图展翅,正是建功立业的风起云涌之时,如今到了我自己来看,方才觉得男儿志气,不外乎如是,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腰啊。”

    这么一番感叹之后,程锦又站头看向楚睿,“你说是不是?”

    楚睿只看着她面上在诵出处这首词时候激扬的自信与快意,眼中的柔和几乎要化开,“阿锦,来日我带你往弘行关,让你看关内关外,草原辽远,江河开阔,千山万水,方是江山多娇。”

    程锦听此,眼前一亮,“我们去草原策马,看长河落日?”

    “对,去草原策马,我带你去攀登雪山,带你登上朋门关,看东西不一样的景象,还带你放鹰逐兔,驰马纵犬。”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因为此景此情加之心情快意,楚睿也被程锦的期待与情绪感染了许多。

    程锦听罢,只觉得心中满腔豪情,不知放归何处,“那要等山河一统,才能有那样的日子了。”

    “阿锦,你会等我么?等到西凉北齐与大晟,皆是归一一统,”楚睿看着她,说得是天下大势,开口的语气却是温和轻柔。

    “等,等多久我都等,楚睿,你不能失约。”程锦扬声道。

    楚睿只淡笑而迎,清淡的一个嗯字,却是带了无声无言的坚定力量。可他没有说出来,他只要她不失约。

    断崖在前,进过了这么一番之后,心情稍稍平复,程锦开口相问,“我们还要去哪里么?”

    “当然。”楚睿直接牵过了程锦的马儿,“目的地还没有到,还需小半个时辰。”

    程锦疑惑,楚睿却是道,“阿锦只需跟着我走就是了。”

    程锦虽是期待楚睿所言的目的地究竟是什么地方,可也只顺着他离开了大路,寻着弯弯绕绕毫无章法的小路而去,进入了另一处狭小的山谷之中,走了一段路之后,不免有些好奇,“这是什么地方,好像没有人来过。”

    “的确是没有人来过。”楚睿也不隐瞒,“这是一处他们新发现的山谷之路,据说,里面的景象很好,并且,极为开阔。”

    楚睿所言的他们,程锦知道,定是张驰等人,张驰与展蔺一般好玩,不过他的好玩,却不是与展蔺一般,如此也只能跟着楚睿而去,走了一段路之后,只见前边有一条一线天的两山之间的狭长的道路,楚睿只道,“过了那一处,便到了。”

    程锦带着满心的好奇,有楚睿带着,穿过了这一处狭长的两山之间的山道之后,越是往里走,越是清晰的感受到一股清香的花草的气息,待到出了那狭长的道路之后,也不禁为眼前的景物所震惊了,在外边,山中绿叶变黄木的时节,山外落叶缤纷,满树萧条的季节,这一处,却是绿草茵茵,繁花盛开,处处萦绕着阵阵芳香之气,程锦只感受到了莫大的惊喜,因为山地环绕的原因,外围的秋季时节影响不到这一处,因此,群山围合的这一处,竟是明媚的春日一般的景象。

    她还呆呆坐在马上,楚睿却是已经下马了,看着程锦这个样子,知晓她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了,只伸手将人从马上带了下来,“阿锦喜欢这里么?”

    程锦回过神来,转回头看他,语气之中还带着一抹激动之意,“喜欢,可是……你怎么?”

    “怎么发现的么?”楚睿扬唇一笑,没有回答她的话,却是道,“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也觉得新奇异常,我想阿锦一定会喜欢这一处地方的,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我们,阿锦想要如何,便如何。”

    程锦视线环绕着这一处,虽是群山环绕之地,可这一处,还是极为宽阔,至少,若是想要在此处策马,也是有足够的空间,只听得楚睿轻声道,“这是我提前送给阿锦的草原。”

    程锦只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这种胀满了一种叫做幸福感的东西的心,几乎快要将她这个人都撑得饱饱胀胀的,只环保住了楚睿的腰身,仰头看他,语气里又说不出的轻快,“楚睿,你怎么那么好?”

    “看来阿锦很是满意这份惊喜?”楚睿的神色之中也带着满足。

    程锦重重点头,“我们可以在这里多呆两天么?”

    楚睿似乎早已料到了她会有这个想法,只道,“房屋已经搭好了,换洗的衣物已经准备好,就是为了带阿锦过来的。”

    程锦轻呼一声,“楚睿,惊喜太大,我都要受不住了。”

    楚睿只拉了她,“要去看我们这两日居住的地方么?”

    程锦的心情显然很是愉快,已经拉着他的手,没有方向地往前而去,“要,快走。”

    楚睿见此,含笑拉着她往另一边而去。

    其实程锦并没有任何隐世的情怀,她甚至是不赞同隐世的,因为不管是她还是楚睿,两人都注定了此生该是奋力而活,做一番属于自己的事情,之所以对于这个地方心生喜欢,更多的是因为感到好奇,以及,异世新生,来到京城之后,面对各样的风云诡谲的事情感到的短暂的疲累,加之旁煜的离开,形势的转变,自身身子的无可奈何,都已经让她感到了无力之感,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正当是合适的时候。

    短暂的远离纷争,之后,她将会满血复活。

    这一处山谷之地还是四季如春的,并且还是这样自然而然天然的一处,楚睿临时安排的住宿之地,虽然简陋了一些,可却也适宜居住,加之地方开阔,程锦心中畅快,哪怕是骑了半日的马奔跑而来,依旧觉得浑身没有一处疲累之处,看过了居所之后便拉着楚睿出门了,说什么在这气候宜人的地方,肯定会有许多野味,今晚两人要饱餐一顿。

    楚睿自然是应着她的要求,随她拉着出去,寻找那些诸多都是他并不能叫出名字的野菜,将野菜拿到溪边进行了简单的清洗与处理之后,程锦仰天躺在草地的一处斜坡之上,闭目享受着午后阳光带来轻微的灼热之意,

    感觉到自己身边也躺下了一个人,程锦转回头看着楚睿,语气虽是感叹,可黑亮的双眼里满是愉快,“这个地方真好,以后再有时间,我们还有过来。”

    许是经过了一整日的运动,程锦的头发已经有了一些汗湿的痕迹,双颊也带着淡淡的坨红之色,说不出的娇艳之感。

    楚睿翻了一个身,侧对这程锦,用自己的衣袖为她擦拭了面颊,“看来,阿锦比我想象的还要喜欢这个地方。”

    程锦闭目任他为所欲为,一脸享受,扬唇笑道,“当然喜欢了。”

    可话说完之后,只见周围静静的无声,楚睿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程锦心中升起一抹淡淡的疑惑,睁开眼睛,却见楚睿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眼中的神色似乎带着微微的不满,程锦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伸手环住楚睿的脖子,笑嘻嘻地道,“大元帅,你难道还要与这个地方争风吃醋么?”

    她的语气之中还带着一抹揶揄的味道,多大的人了,竟然也会如此。

    楚睿听此,却是觉得理所当然,看着她一张一合的樱唇,低声道,“阿锦还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这样的话。”

    程锦故作惊讶状,“没有么?”

    楚睿见她这副样子,重重的点头,“没有,我记得很清楚。”

    程锦似乎是思考了一瞬,而后正色道,“可是,是谁逼着我承认我喜欢他来着,嗯,那个人一定不是楚睿,所以,我喜欢的也一定不是叫做楚睿的那个人。”

    楚睿看她这般正色的模样,还口口声声说自己喜欢的人不是他,只猛然低头,在她唇上重重的咬了一口,程锦忍不住惊呼一声,却是听得楚睿语气带着威胁道,“你敢再说一遍?”

    程锦完全不被他的威胁所动,依旧笑嘻嘻的道,“说一遍,说十遍都是一样的,反正我就是不喜欢那个叫楚睿的。”

    楚睿听此,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却只见程锦面上明快的笑意,一点也不打算改口的模样,只恨恨地道,“你是要将我气死!”

    “嘻嘻,大元帅怎么会这么快被我气死,你才舍不得!”

    楚睿似乎是轻笑了一声,斜眼睨了一眼程锦,“恃宠而骄!”

    “有宠可恃宠,为何不骄?”程锦倒是理所当然。

    楚睿似乎是轻笑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是唇角勾着,仰头看着头顶蓝天白云,突然觉得,日子变得开阔明朗,永如此番欢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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