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遥想奉先当年

庚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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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风凛冽,己进入十二月。

    建安三年的最后一个月,格外寒冷。自初一开始,连续两天的降雪,残破的下郊城一片白茫茫。

    楚戈混入内城之后,一直在等待机会。

    他的口音,不是下郊口音。不过在这个流民四起的年代,口音变得不再重要。吕布帐下的兵卒,也是天南地北,什么地方的口音都有。并州人、洛阳人、长安人、兖州人、青州人、徐州人……楚戈祖籍冀州,不过从小随父母流浪,能说得各个地方的方言,所以也没有惹出怀疑。他以一个军卒的身份混入内城,表现的很低调,更不会让人产生什么怀疑念头。

    最重要的是,下郊内城的兵员结构也很复杂。

    有吕布的亲卫,也有从外城逃进内城的军卒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楚戈的武艺不错,于是便顺理成章的成为一个都伯,手底下还被分配了三十个兵卒,都是散兵游勇序列。

    楚戈,一直在等待机会。

    进入十二月以后,吕布的处境明显变得更加危急。

    内城的存粮并不多,几千人食两困粮米,加起来不足六千斛粮食。普通士兵还好一些,但对于那些往日锦衣玉食的豪强大户而言,显然有些不够。一时间,内城之中,人心惶惶。

    曹操围而不攻,使得吕布无用武之处。

    他只能命人加紧城防,并严禁在军中饮酒。

    初五侯成丢失了一匹马后来在城中找到。那匹马也是一匹大宛良驹,对侯成这样的骑将而言,一匹好马无异于他的命根子。宝马失而复得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于是侯成便请了军中将士一起饮宴,并把酒肉献于吕布。哪知道,吕布的心情正烦躁,一见侯成送来的酒肉,顿时勃然大怒:老子刚下令不许在军中饮宴,你这家伙就把酒肉送来,诚心恶心我?

    吕布一怒那是要杀人的!

    于是立刻命人把侯成拿下,当场就要砍头。

    幸得魏续等人苦苦求情,才使得吕布饶了侯成的性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八十杖脊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打得侯成心中怨恨不已。他本就不想再战,奈何吕布凶猛,所以心怀畏惧。当天晚上他把魏续找来,两人一聊起来,侯成发现,魏续竟也对吕布有不满。

    魏续是吕布的亲戚,之所以不满却是别有缘故。

    他总觉得,吕布看他不起……,“子善这次回来,我见他总是闷闷不乐。

    前两日和他说话,隐隐觉察到,他好像对君侯颇有怨念。你也知道,子善一直想要继承君侯然则终非君侯血脉,故而不能得逞。他如今在陈宫身边做事,但明显不是特别的尽心*……”

    侯成一怔“你是说……”……”

    “单凭你我,恐难成事。

    君侯如今不理城中是非多由陈宫和高顺打理。不过德循那个人你也知道,不太容易对付。

    我有一计,可使你我建立功勋。

    日后荣华富贵,在此一搏,不知你可敢尝试?”

    侯成低下头,沉默不语。

    说起来,侯成是最早跟随吕布的元老。八健将,八健将……实际上随吕布起家的,并不多,最初是侯成,后来是魏续、曹性。等到了丁原帐下,才有了张辽、郝萌和宋宪。再后来,吕布归附董卓,成廉加入其中。董卓死后,吕布转战兖州,于是又收下了当时的泰山贼,也就是臧霸臧宣高。可以说,八健将中真正的元老,是侯成、魏续和曹性这三个人……

    高顺,也是在丁原入洛阳之后,投奔了吕布。

    要说没感情,那是假拖侯成几乎是和吕布一起长大,一起上阵杀敌,一起建功立业。

    让他反叛……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侯成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恍如说,你我直接逃离,投奔曹公?”

    魏续冷哼一声,“你我两手空空投奔曹公,焉能得曹公看重?”

    他长叹道:“子良,我知你不忍害君侯,我又何尝想要背叛。可如今形势,已经清楚,奉先必败无疑。看他如今,哪里还有当年在并州时的风采?整个人顽然,只知与妇人作乐。

    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奉先若把你我当兄弟,今日就不会给你八十背hua。

    我与奉先更亲近,可奉先何曾看重过我?陷阵虽在我手中,可临战统兵,却是高德循。一直以来,你我随他东征西讨,颠簸流离。他如今什么都有了,你我却依旧是默默无闻……提起你我之名,总说:他们是吕布帐下大将。大丈夫当搏功名,可我却看不到半点希望。”

    侯成本就心动,此时被魏续说中了心思,更是沉默不语。

    “那你说,怎么办*……”

    “我自去联络子善,让他拖住高顺。

    你我领兵,去拿住陈公台。我听说,曹公对陈公台恨之入骨,拿下他,可为你我觐见之礼。”

    侯成看陈宫,也不顺眼。

    不仅仅是因为陈宫之前曾有谋反举动,更因为他个性孤傲,从不理睬侯成等人。

    事实上,陈宫在下郊,完本文字由诺秋网提供全是一个超然的存在。吕布用他”却又防他;陈宫效命于吕布,可是有看不起吕布。包括吕布帐下那些个将领,除了一个张辽之外,他也就是和高顺亲近。

    侯成一咬牙既然如此,就依你所言*……”

    第二天,魏续偷偷找到了吕吉。

    果不出魏续所料,把话挑明之后,吕吉欣然答应。

    三人又聚在侯成家中”商议一番之后,决定连夜动手,以免夜长梦多。陈宫掌内城防务,平日里就住在内城中的一个官署当中。下郊曾是王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应官署设立完备。内城的规模,颇似皇城。没有官署衙厅。陈宫,平日就居住在下郊国相府之中…………

    高顺掌刺奸巡幸,就是警备事宜。

    而吕布呢,大多数时候是呆在他那温侯府”也就是昔日下郊国王都的王城之中。

    当晚,魏续和侯成点起各自部曲,在魏续府中集结。吕吉没有过来,他的职责,是拖住高顺。

    万事齐备,侯成和魏续便率部从侧门出来,直奔国相府。

    内城长街上”很安静,只有沉重的呼吸,夹杂着凌乱的脚步声。

    下郊内城的街道,有点类似于丁字路。半条路通往王城,一条大道横贯东西。国相府就在内城东南角”非常醒目。昔日,这里是处理下郊国各种事宜的衙堂,国相就犹如朝廷的丞相。

    而今,陈宫代内城防务,自然居住在此。

    夜色中,国相府门口两盏气死风灯笼在寒风中飘摆”灯光忽明忽暗。

    大门紧闭,门口不见一人,冷冷清清。

    魏续大步上前”跳上了台阶,抓起门环蓬蓬蓬一阵捶打。

    “谁啊!”

    国相府中传来一声问询。

    魏续道:“我是魏续”奉温侯之命,有紧急军情禀报军师,请速速开门,休耽搁了军务*……”

    府门内,一阵沉寂。

    片刻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大门拉开一条缝。

    不等那府门洞开,魏续和侯成垫步冲过去,凶狠的把大门撞开,手持兵器,便冲进国相府。

    “拿下陈宫,休走了老贼!”

    魏续大吼一声,两人部曲立刻齐声呼喊,冲进国相府。

    不过,国相府里静悄悄,一个人影都不见。正中*央大堂上,端坐一员大将……

    就见他,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蜀红锦百hua袍。一件兽面屯头连环铠,腰间系一根勒甲玲珑狮蛮带。端坐于榻上,犹如一头雄狮。一画杆戟拄在手中,棱角分明的双颊,透出一抹愤怒和悲伤。

    魏续和侯成到了嘴边的叫喊,生生被憋了回去。

    “奉鬼……”

    “温侯?”

    吕布长身而起,近丈身高一下子将大厅内的光线遮挡住。

    “没想到,你二人竟真的反我。”吕布沉声道,话语中流露出无尽悲伤之气。他轻声道:“想当年,你二人与叔龙随我一起纵横漠北,我更视你们如心腹。如今,叔龙生死不知,你们却要反我……我待你二人不薄,你们为何如此?我本不相信此事,不成想竟然是真的。”

    多年来形成的恐惧,令侯成和魏续两人不知所措。

    不过事到如今,他二人也没有其他的出路…………两人相视一眼之后,侯成猛然站出来,厉声喝道:“奉先,非我要反你,实你逼我们如此。嗯当年,我们随你一同征战。而今你已贵为温侯,更坐镇一方,天下谁人不知?可我们呢?八健将,八健将…………追随你二十载,还是部将。而今曹公兵困下郊,你已插翅难飞。何不降了曹公?否则,休怪我等不讲情义。”

    吕布勃然大怒,厉声吼道:“尔欲降曹操,何故至此?”

    “这……”

    魏续突然道:“子良事已至此,何需与他废话。咱们杀出一条血路,投曹公去……”

    说罢,他连声喊喝:“撤退!”

    吕布道:“即来了,又怎容尔等走腆”

    说着,吕布持画杆戟,垫步拧身,风一般冲出衙堂。

    近一米的高台“洗若未见。只见他腾空而起,单手执戟,在半空中幻出一道残影,呼的横扫而出。

    与此同时,吕布大吼一声:“高顺,还不与我拿下反贼!”

    随着他一声呼喝,前庭两侧的厢房*中,呼啦啦涌出二三百人。为首一员大将,正是高顺。

    他一手执七尺大刀,一手执盾。

    厉声喝道:“魏续,侯成,还不弃械投降”更待何时*……”

    高顺的出现”使侯成魏续两人大惊失色。两人心知,一定是走漏了消息,可此时他二人”却没有了退路。两人相视一眼,反身往国相府外冲去。身后部曲呼啦啦涌上前来,十几个家将一下子拦住了吕布的去路。吕布冷笑一声,画杆戟在手中滴溜溜一旋,戟云翻滚,戟影重重。

    只听吕布大吼一声,画杆戟横扫而出。

    一连串兵器交击声响”伴随着一连串凄厉的惨叫。

    家将们人数虽多,可又岂能拦得住吕布?自古以来,何时见过羊群,能阻拦住噬人的猛虎。

    吕布一路冲过来,只杀得血肉横飞。

    与此同时,魏续侯成两人在家将的掩护下,已冲到了国相府门外。

    两人刚准备上马”只听一个沉冷的声音传来:“子良,仲节,何故走的如此匆忙?即到了我府上,那就留下来吧。”

    伴随着这个声音,国相府两边立刻冲出数百军卒。

    火光通明”陈宫在军卒的簇拥下,拦住了魏续侯成两人,并将他二人连同家将们,团团包围。

    魏续侯成不由得心中一冷。

    身后,惨叫声不绝,吕布犹如一头疯虎”踏着遍地残尸,正冲向大门。

    “奉先,我等投降*……”

    侯成魏续一见情况不妙”连忙大声叫喊。

    他们没有向陈宫请降,而走向吕布请好……原因很简单”他二人与陈宫素来不和,向陈宫投降,定然没有好下场。可吕布却不一样。虽说吕布也是个刻薄寡恩之人,但毕竟处的久了。吕布是什么性子,两人心里再清楚不过。这是多多少少,念旧的人。只要吕布愿意,他二人就不会有性命之忧。或许会有皮肉之苦,但与掉脑袋那种事情相比,皮肉之苦算得什么?

    吕布横戟,劈翻一个家将,停住了脚步。

    他有些犹豫,是受降啊,是受降啊,是受降啊……

    不得不说,魏续侯成的选择没有错误。吕布嘴巴上说的凶狠,可如果真让他杀了这二人,还真有些不忍。

    就在吕布一犹豫的功夫,陈宫厉声喝道:“放箭!”

    刹那间,数百弓箭手开弓放箭,箭矢如雨,呼啸着飞向魏续侯成。

    魏续和侯成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吕布的身上,哪里想到,陈宫竟然如此狠绝,直接下令……

    再人回身,箭雨已至身前。

    耳旁回荡着砰砰砰一连串的闷响,侯成和魏续二人,瞬间被射成了刺猬。

    两个人瞪大了眼睛,怒视陈宫,尸体直挺挺的从台阶上栽倒下去。吕布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

    等他反应过来,魏续二人已经气绝身亡。

    “陈宫,你这是何意?”

    陈宫大声道:“君侯,此二人谋反,若不处置,只怕会使军心混乱。到时候会有张续李续造反,又当如何?他们心已不从于君侯,留下来,只会是祸害。君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吕布的面颊抽搐两下,没有再开口。

    陈宫说的不错…………可问题是,吕布也有点投降的意思啊!

    此前,他就曾向曹操流露过这个意思,可是被陈宫一箭,破坏了他的意图。

    如今……

    他长叹一声,回身看去。

    只见魏续侯成的部曲,已经停止了抵抗。

    一种难言的疲惫,突然间涌上了心头。他看着陈宫,而后缓步走下门阶。

    “君侯,如今势态,且不可有妇人之仁。”

    “罢了,随你吧…………不过…………”吕布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子善毕竟随我多年,且饶他一次吧。”

    “那是当然,少君侯不过是受了他人盅惑*……”

    吕吉受命,是拖住高顺。

    如今高顺出现在这里,那么吕吉的结果,就可想而知。

    也幸亏他还有一个假子的身份,否则的话,估计比魏续侯成死得还早。

    有家将牵马过来,吕布翻身上马,回转王城。国相府中,传来一连串的惨叫声,令吕布心惊肉跳。

    他从怀中,取出了那副白绢。

    月光下,白绢上写着一行小字:谨防魏续、侯成!

    若非这副白绢,今夜侯成和魏续,说不定已经成功了……可这白绢,又是何人送来?有何用意?

    就在昨日,吕布返回家中时,立刻被他的正妻严夫人拉到房间里。

    严夫人的年纪,比吕布小一些。生的也颇为动人,虽已年近四旬,却风韵犹存,楚楚动人。

    房间里,还坐着曹氏和豹蝉。

    这曹夫人,并非曹操的,曹”而是前徐州兵曹史,陶谦帐下大将曹豹之女。

    后来刘备得了徐州,身为徐州元老的曹豹,并不服气刘备。吕布来了之后,曹豹便把女儿嫁给了吕布。曹夫人年二十出头,比秸蝉还小一些。同样是hua容月貌,并不逊色于轱蝉……

    “君侯,今早秀儿出门,却发现门廊上,插着一根短矛,还有一副白绢。”

    “哦”

    严夫人把白绢递给了吕布,同时还向吕布出示了那支大约有六十公分长短的短矛。

    短矛入手,大约有十几斤的份量,可以看得出,使这短矛的人,一定是一个臂力惊人的勇士。

    吕布打开白绢,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严夫人对他说:“有道是人无伤虎之心,虎有害人之意。魏续侯成虽跟随温侯多年,亦不可不防*……”

    吕布对严夫人,颇有些信服。

    听罢这番话,他不由得也生出几分疑窦。于是密令陈宫和高顺,监视侯成和魏续。不成想……

    人心,真的散了!

    吕布骑在马上,却感觉有些昏昏沉沉。

    脑袋里乱哄哄的,各种思绪一下子此起彼伏。

    想当年,他凭着一身的武艺,和侯成魏续曹性三人,驰骋漠北,杀得鲜卑人、匈奴人望风而逃。

    也正是因此,而得到了丁原的赏识,从而被丁原征辟。

    可现在……

    “君侯!”

    就在吕布思绪起伏之时,听到有人喊他。

    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王城之中。他翻身下马,迈步向大厅走去。可没等他走进大厅,却见祈儿神色慌张,步履匆忙自内宅飞奔而来。祈儿跑到吕布跟前停下,先行了一礼。

    “君侯,那短矛又出现了!”

    “啊?”

    吕布闻听,顿时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