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别人家的皇帝

江山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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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4章 别人家的皇帝

    经过高仙芝“提点”的回纥可汗移地建,觉得已经完全理解了他的意思。

    尤其是那意味深长的“唐人”两字,听的他心里一颤,紧接着就涌起无法抑制的野心。

    相比于关内,回纥和西域的关系更为紧密,主要体现在回纥大军以更快的时间抵达西域,而且现在安西军中有数量不下八千的回纥士卒。

    回纥铁骑强,安西军更强。

    而且安西四镇,名义上归朝廷统率,但其各自原身,就是四个西域小国。

    莫非,这两人是想在这给大唐复国?

    相比于动脑子,移地建更喜欢用手里的马刀来讲道理。

    之前的黠戛斯就是这样,倒在了回纥铁蹄之下。

    但现在的对手和主子是大魏,还有一个让他生不起抵抗心思的狠辣天子。

    现在他不得不动脑子,因为如果选择慎,回纥的未来会怎样不说,那他肯定就没有未来了。

    回纥不缺他这个可汗,而且那些魏人对他的轻蔑,移地建都能清楚感觉到。

    可他甚至不敢瞪他们一眼。

    这样的日子...好憋屈!

    散乱的马蹄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移地建抬起头,夜色映入他的眼帘。

    这儿很快就要亮起来了。

    他想。

    移地建抬起手,向下一砍,身后早已按捺不住的骑兵,立刻冲向了前方。

    吼叫声惊醒了整座营地。

    疏勒南山的山麓,放牧着成群的牛羊,惊魂未定的吐蕃牧民们才跳上马,但随即就被逐一射杀,马匹拖着尸首往前狂奔,很快被回纥骑兵拦住。

    不止这一个草场,一夜之间接连三座牧场被毁,成群的牛羊或是被带走,或是被就地杀了,尸体随便扔在牧民的尸首上。

    他们肯定不是为了劫掠,而是有意挑衅。

    当吐蕃贵族收到消息的时候,整颗心都在滴血,立刻就去向赞普请求出兵报复。

    “魏人,还有他们的走狗回纥人,杀光了我的奴隶、抢走了我的牛羊,求求您替我报仇!”

    看着站在那假装痛哭的男人,赞普眼神冷漠,心里闪过一丝快意。

    眼前的中年男人,按照辈分来讲还是他的一个长辈,在他继承赞普位置的时候,贵族和大臣们忙着瓜分利益,而这个长辈也是其中一员。

    他毫不犹豫地索要了几个相当不错的草场,还有成群的马匹、牛羊、奴隶,这些全都是可以和钱粮等价的财产,甚至在吐蕃人这里,牲畜比钱粮还重要。

    现在他们从自己手里抢走的东西全都毁于一旦,吐蕃赞普不仅不心疼,甚至还有点想笑。

    “尊敬的叔父,我理解您的悲伤,但是眼下国内的逆贼还未除掉,西面的天竺人又在蠢蠢欲动,我没办法再抽调出更多兵力,

    而且,就算我这么做了...”

    赞普故意露出无奈的表情,淡淡道:“你应该清楚,那我们就又多了一个敌人。”

    “魏人。”

    “那个年轻皇帝最喜欢发疯,他一定等这个由头很久了,我不能冒着这个风险再去和大魏开战。”

    虽然不屑于这个长辈的为人,但赞普自认为已经讲的很清楚了,只要对方就坡下驴,他愿意再割舍一点好处来堵住他的嘴。

    不料,那个长辈露出匪夷所思的眼神,瞪着他,仿佛不认识自己这个晚辈了。

    “您是赞普啊!”

    他假装擦了擦眼泪,居然还没死心。

    “倘若您畏惧魏人,那就请给我兵马,我会替您去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赞普的拳头缓缓攥紧。

    在不少吐蕃人的观念里,虽然之前对大唐发动的战争一向都是输多赢少,但他们总是有莫名的自信。

    或许是在劫掠的时候见惯了被他们杀的满地横尸的百姓,所以就自然而然地觉得,唐人、魏人,也都不过如此。

    “好。”

    他气笑了,“我给你三千人,拿去保护你剩下的牧场,还是要攻打魏人,都随你的便。”

    才三千人...

    男人心有不甘,但看到赞普的脸色后,他意识到自己要不到更多东西了,只好在心里冷哼一声,随即告辞离去。

    “荒谬!”

    赞普重重一锤桌子,片刻后,他捂住脸,深吸一口气。

    探子曾回报说,那位大魏天子御下极严,鞭挞的整个朝堂服服帖帖,他的臣子,平时没人敢旗帜鲜明地反对他的意见。

    他的旨意,就是整个大魏的意志。

    这样的威严,真的存在吗?

    手下走进来,提醒他该出发了。

    吐谷浑和羊同后人掀起的叛乱,在他看来不过纤芥之疾。

    前两者动用起来的兵马,最多也不过是万人的规模,不少贵族和牧民天然地就抵触他们,所以吐蕃国内反而因此更加团结了些。

    毕竟既得利益者们都清楚,自己是靠着什么才有今天的富贵。

    和赞普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是一回事,但要推翻自己的出身则又是另一回事。

    羊同和吐谷浑对他们而言就是无法化解的死仇,要是他们得势,自己肯定得不了好。

    而已经攻入吐蕃西南边陲地区的天竺和大食联军,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无论如何,这时候不能再让大魏掺和进来。

    至于那几个被劫掠的草场和些许牲畜,被抢了也就抢了,而且它们都在北部边缘地区,海拔不高,据说动手的还都是回纥人,魏人始终没插手。

    赞普不无侥幸地希望,这只是回纥人的一时贪婪。

    他已经向大魏派出了使者,明面上要求大魏给出一个解释,实际上他背地里已经警告过使者,到了长安以后态度要放到最低,必须要劝说大魏天子别插手此事。

    简单形容一下,

    就是:

    君若不弃,儿愿拜为义父!

    ......

    清茶的香气氤氲而起,金善雯沏茶的记忆已经炉火纯青,但颜季明不急着喝茶,他把玩着金善雯的长发,笑道:

    “新罗商人昨日又送来一批新罗的货物,你今天有空的时候去瞧瞧,有什么喜欢的随便挑。”

    “妾喜欢的,只有陛下呢。”

    金善雯始终看着他,目光里的温柔几乎化成水。

    “陛下,打算何时让郭家女入宫?”

    郭子仪临走前允诺了婚事,且早已对外宣扬过,算是确定了此事。

    朝堂里大部分人也都是这么想的,希望天子多纳妃子,早早地开枝散叶。

    天子不搞女人就搞咱们,上次才玩死过那么多做官的,您这么积极做什么?

    朝堂里的某些“怨言”,颜季明显然也有所耳闻,再加上自己本就年轻,血气旺盛,有时候有些冲动是难免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那些奏疏,越看越有意思,让人情不自禁地拼命去甲板。

    目睹着一个帝国在自己手中越发兴盛,这种成就感...

    颜季明悚然一惊,觉得最近这阵子确实太忙了。

    今晚再出宫去逛逛吧。

    事情吩咐下去,底下人没有敢不尽心的,而且大部分人才能本事都是够的,吩咐仔细一些,甚至只要点出方向,他们就能自发完成的很好。

    何况他才杀过一批贪官污吏,如今的朝中堪称众正盈朝,就算是平时不贪污但也不干事的那批人,现在也都火烧屁股似的主动揽事干。

    他们舍不得官位,又怕天下派人砍他们,朝中对官员的待遇也不低,不至于让他们破罐子破摔,所以只剩下加油苦干一个方向。

    至少,那些赏赐的钱粮都是实实在在拿到手了的。

    唯一不大高兴的只有李萼,他管着朝廷财政,国库里的储蓄基本上只维持在水平线附近,不算少,但也不能说是仓廪充实。

    但诡异的事,明明各处都在要钱,每个月甚至每天都要拨出去一笔用作各种用途的钱粮,但财政居然还没破产,远比之前在河北全力养兵其他地方就捉襟见肘的情况要好。

    白瓷、玻璃、肥皂等东西,经过西域,在大食等国尤其畅销。

    以肥皂为首的不少东西,倘若要达到量产,就需要数量庞大的油脂。

    颜季明下令降低产量,尽可能地提高质量,熟悉制作流程的匠人,开始在其中添加各种花里胡哨的东西,让一块肥皂变得更香更漂亮。

    而这,也就能卖出更多的价钱,完全是作为奢侈品来卖,偏偏那些大食贵族极乐意买。

    据说一块高档肥皂在大食如今的价钱,价钱略低于同质量的金子,是达官贵人彰显身份不可或缺的东西。

    更不用说那些胡商还吹出了肥皂“壮阳”的功效。

    玉真观。

    李冶有些爱不释手地放下肥皂,看着打满全身的泡沫,她忽然想起来什么,忍不住俏脸微红。

    这肥皂不止一块,是宫里一位公公送来的,而且还送来了其他的一些...衣物。

    她虽在玉真观内带发清修,但很清楚这东西在外面价值不菲。

    对于宫里来说,自然是寻常物件,可为何偏要送到她的手上?

    柔荑抚摸过肌肤,漂浮在水面上的花瓣随水荡漾起伏,贴在了胸前的波涛上,随即被轻轻抹下。

    她挽起头发,伸出白嫩的手臂取来毛巾,慢慢擦拭着身子。

    离开热水,房间里气息有些冷,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然后目光落在一旁折叠好的衣物上,不由得一阵心旌摇曳,两颊飞红。

    李冶将长发随意挽在身后,手一松,便如瀑布般散开,她对着铜镜怜惜地看着自己的身影,片刻后,将宫里送来的那身道袍提起。

    道袍颜色淡青,不显得老气,更像是少女穿的寻常衣裙,李冶愣了片刻,自十年前父亲把自己送入观中,她就再没见过这种服饰。

    论容貌,她在玉真观修行的女道里排第一都不为过。

    谁又愿意在这清修?

    她缓缓穿上道袍,脸上的红晕越发浓郁。

    肚兜被她扔在一旁,里面没穿衣物。

    最后,则是一双...

    长长的袜子?

    质地似乎很好,入手柔软,轻薄。

    在畅销大食等国的奢侈品里还有一项:丝袜。

    实际上仍是由薄纱缝制成,但对于权贵们来讲,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衣物,反而给他们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她裸足踩在地板上,迟疑片刻坐在床边,将一双长袜套上。

    ......

    楼外楼中歌舞不歇,颜季明听了两场说书,觉得意兴阑珊,问身旁的程元振:“长安还有什么地方好玩?

    人少些最好。”

    程元振想了想,小心翼翼道:

    “不如去西边坊市吧,摊子不少,有诸国胡商在那售卖东西,还有当街耍把戏的,若是陛下觉得人多,旁边还有玉真观,是清修之地,可以在那歇歇。”

    说话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腿肚都在打摆子。

    陛下为人真的挺和善的,特别是对他们这些阉人,据说陛下以前喜欢戏弄阉人,但程元振却是从没碰到过这样的情况。

    相反,最惯于揣摩心思的他,从陛下的行为举止里看出,陛下从没瞧不起他们,而是正儿八经地把他们当人来看。

    这样好的主子,上哪去找啊?

    程元振也不敢上演主善被奴欺的把戏,那些贪官污吏的尸首到今天都还有些没下葬呢。

    但是...

    若非这是宫里那位娘娘的要求,程元振也不敢自作主张地来拉这个皮条。

    触怒了陛下,别说拉皮条了,脖子给你拉断都有可能。

    “也好。”

    颜季明不疑有他,也想去看看热闹景象。

    长安诸多里坊,现在最大的也就那几处。

    朝廷和官衙施行了不少政令,吸引流民回来或是入城安居,但才过了一年不到的时间,战乱的影响终究还在,长安的人口也远没有恢复到以往的规模。

    长安城入夜后时常没有宵禁,负责巡逻的天雄军往往得花费大力气维持治安。

    颜季明身边有万花和禁军高手保护,也不用担心什么,看了一会儿烟火,觉得疲惫了,程元振当即去敲开玉真观的门。

    观主看到程元振就脸色大变,知道他是宫里的人,等程元振侧过身子,露出身后那个玉树临风的年轻人时,她就更害怕了,慌忙跪下。

    “不用多礼,朕乏了,路过讨杯清茶吃。”

    “小人岂敢。”

    观主恭恭敬敬道:“请陛下暂移尊步,这便奉茶来。”

    她走出门,唤来火工,低声吩咐道:

    “去请李家娘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