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惑灭尽九九青灯

殷寻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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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柏彦眉梢染上思考,“她还在考虑,不过看样子她要点头,不容易。”

    叶鹤峰沉默了。

    “所以首先要取得董事长您的谅解。”年柏彦看向叶鹤峰,一语中的,“因为遇到了叶叶,我才不想这一生来重复您的悲剧。”

    叶鹤峰的身子蓦地颤了一下,眼神成了悲凉……

    转眼到了八月末。

    这个月份,清了荷香,淡了月色,多了蛙鸣,高了天空。

    古街狭窄,屋檐相对,成一线天,两侧小楼相依,隔街携手授碗,这是古镇固有的姿态。水流蜿蜒小镇的每一处,如供给的血液源源不断。老船夫摇着船桨,跟着收音机哼着小曲儿,木船便慢悠悠地漂移在水中央,偶尔能听到来往小船上船夫相互打招呼的声音。

    老船夫跟他们一样口音嚅软婉转,连哼曲的强调都透着江南人的秀气。素叶坐在木船里,身子跟着船只轻轻摇晃,透过小小的窗口可见两边灰瓦白墙的小楼,有外来人在青石板上悠闲散步,也有本地江南女子曼妙轻笑。

    看着看着,素叶突然想起一段话来:妖童媛女,荡舟心许; 首徐回,兼传羽杯; 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尔其纤腰束素,迁延顾步;夏始春余,叶嫩花初,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

    耳畔是阴柔的曲调,哼哼呀呀中她多少听清了些歌词:偶然间人似缱,在梅村边。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

    这曲子听了让人静心,就好似人在船中,船在水中,顺势而下,不做挣扎不必思虑。渐渐地,这曲调催眠了素叶,又或许是船只慢摇摇的节奏令人想要昏昏欲睡,总之,她的眼皮重如千金慢慢阖上。

    清风从船蓬钻了进来,拂动了她的长发,如海草般蜿蜒了下来。

    “潸潸三河引魂

    点,幽幽幽冥青灯

    过,长长长巷几深

    拂,萧萧晓雪满身

    夜夜夜里寻问

    访,千千千阙千城

    梦,前世前生……”

    “啊――”素叶蓦地惊醒,瞪大了双眼四处观望,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睡着了。抬手擦了下额头,她才发现冷汗直流,刚刚在她耳畔像是有人念叨了一段话,那声音犹如从天际飘散而来的空灵虚无,配合着怪异的背景音乐。

    好像是什么长巷青灯?

    老船夫探进头来,笑呵呵道,“睡着了?”

    素叶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耳畔又是收音机中哼哼呀呀的曲子:阴雨梅天,守的个梅根相见……皱了皱眉头,终于忍不住问了句,“船家,这什么曲子啊?”

    “没听过吗?这是牡丹亭中的江儿水,在我们这儿啊,这可是家家户户都会唱的。”老船夫一脸的骄傲。

    素叶这才想起,此地是昆山千灯镇,正是昆曲的发源地。

    “船家,刚刚歌词里面有没有唱到什么长巷青灯的?”她总觉得刚刚的梦境很真实,连同那声音就好像是很久之前听过似的熟悉,再努力地回想里了一下后补充道,“哦,有一句叫什么潸潸三河引魂的。”

    老船夫摇摇头,“我一直放着的是牡丹亭,可没听到你说的这些歌词。”

    素叶揉了揉额头,怆然若失,看来刚刚真是做了场梦,抬眼看出去,外面下起了蒙蒙细雨,整个古镇像是笼罩在薄纱之中,美得堪比青黛山水画卷,正应了刚刚牡丹亭的那句阴雨梅天。

    正应了“江南烟雨蒙蒙”这句话。

    细雨如棉针,雨势不大并未影响这里的一切,两旁的房屋小巷依旧热闹,还有孩童在绵绵雨雾中嬉戏奔跑。素叶干脆卷开船帘,如此一来,烟雨中的千灯镇便尽数纳入眼底。

    自从她辞职后就离开了北京,离开了喧嚣的都市,离开了纷杂的人心争斗。一个多月的时间倒也不长,但足以令她身心清净,她没出国,只是到长白山待了近半个月,尽情享受了天池的美景与温泉的舒适后便来到了这座古镇,这里不比周庄同里,商业氛围还没那么浓,至少她目光所能及的尽是当地居民生活的千姿百态。

    她喜欢这种不加商业雕琢的美,质朴的美,不管这座古镇对外界的冲击力究竟是大是小,至少令她动容。她想接下来的时间就在这里度过了,住一家有特色的客栈,每天起床听见鸟儿叽叽喳喳的声响,看着各家各户炊烟袅袅的场景,享受脚踩青石板的惬意。

    她想,这是她要的生活。

    船只楼间过,素叶正看得新奇,便看到迎面划过来两艘船,速度很慢,缓缓地逼近她的视线,其中一艘堆满了锡箔纸锭,另一艘的船头坐着个大打扮如同神婆似的女人,闭着眼,手里还拿着串佛珠。两艘船一前一后摇摇荡荡,岸上的人似乎习以为常见惯不惯,但素叶看着好奇,忍不住问了船家。

    船家一早就将斗笠戴上,看了一眼后笑呵呵道,“姑娘,今天不是七月十四嘛,明天就是鬼节了,从今晚开始河面上就要放焰口、放河灯了。你看到的是古镇上的佛婆,每到农历七月半她都要在这条河面上的念佛,另艘船上装载的是今晚开始要烧的锡箔纸锭,这是咱老祖宗的规矩了,七月半以锡箔折锭,焚烧,这叫做'结鬼缘'。”

    素叶这才蓦地记起日子来,原来一转眼已经到了农历七月半了,现代都市的人看惯了阳历,早就将老祖宗的历法忘在脑后了,轻叹了一声,看着渐行渐远的船只感叹。

    鬼节,她更喜欢称之为中元节,这是中国道家的叫法,佛教称之为盂兰盆节,到了这一天,近乎大半个中国都在烧纸中度过。在北京已经看不到太多传统习俗的延伸,没想到在这里倒是能够感受到节日的气氛。

    虽说是中元节。

    素叶还记得很小的时候见过街坊们沿路焚烧锡箔纸钱,她也看过妈妈这么做,问为什么,妈妈就会告诉她诚心焚烧,那么那些逝去的亲人就不会挨饿受苦,再后来她回到北京生活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里,每到这个节日是舅舅于十字路口焚烧,但还要规避城管罚款,她知道舅舅是烧给妈妈的,再再后来她上学直到出国,在国外只有万圣节,小孩子们提着袋子挨家挨户要糖,不给糖就捣乱,她便再也没过过中国的中元节。

    不过中国也好,外国也罢,人的内心都在一定程度上或信仰或敬重些什么,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罢了,素叶喜欢这些传统节日,在国外她可以欢喜融入别国的节日气氛中,而在中国她则可以自豪而无顾忌地享受,这代表着她还是有根的,有根的人就不会孤寂,不是吗?

    想到这儿素叶突然轻轻笑了,仿佛在这么一瞬间自己真的想开了。

    “姑娘,今晚出来看放河灯吧,这可是咱们千灯镇的习俗,不过看完了可要早点回房去,老人都讲七月半的晚上不宜晚归啊。”老船夫笑呵呵地划着船。

    素叶笑了笑,“好。”

    果然古镇一入夜,挨家挨户开始焚烧锡箔纸锭,素叶吃了点东西准备回客栈的时候,走在青石板路上近乎都无从下脚,她打小就听妈妈告诫道纸钱不能踩,尤其是中元节焚烧的纸钱,因为踩上了就挡了鬼魂拾钱的路。

    所以说这一路上她近乎是绕着走,迎面走来的两个老外就不那么幸运了,接二连三地踩纸钱,又赶忙双手合十冲着空气道歉,素叶见状忍不住笑了,这便是入乡随俗吧。那俩老外见她笑了,也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充满善意。

    夜晚的空气,充塞着淡淡的焚烧味,这一晚,挨家挨户的小孩子都睡得很早。她所居住的客栈是在携程网上订的,好评如潮,到了一看真如网上所说,客栈夫妻两个人极好,还有个五岁大的男孩儿叫小豆子,小豆子像个开心果儿似的,一见素叶就嘴甜得很。

    见她回来了,客栈老板娘探了个头出来,笑眯眯问,“吃饭了没?今天我做了鱼,还热着呢。”

    素叶笑着说吃过了,道谢了一番后回了房便早早入睡了。

    夜深后的古镇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各家各户熄了灯,夜空的星子更亮了很多,这里不同于北京的夜,没有所谓的霓虹车影,连街灯都少得可怜。

    可在这样安静的夜晚,素叶也睡得不安稳。

    月光从窗棱间蔓延了进来,凉如银光,微弱地映亮了她在睡梦中的脸颊。她的眼皮快速波动着,代表着她正在做梦,额头上是愈加绵密的细汗。

    “潸潸三河引魂,点幽幽幽冥青灯,过长长长巷几深,拂萧萧晓雪满身……”似有人在她耳畔落下这句话,悠长地,远若天际传来的声音,又好像从地府钻出来的冥音,背景是诡异的音乐,每一个音符因都是半音而更显得刺耳。

    远远地,她似乎看到一对小小的身影跑在月光下,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男孩儿不停地拉着女孩儿跑,空气中是焚烧纸钱的味道,整条小巷撒满了纸钱却空无一人。

    遥远地,那声音阴魂不散:掩斑驳清漆朱门,惑灭尽九九青灯,望三千浮华红尘,曳手中青灯,盼何时重归吾门……

    “快逃!”

    “啊――”素叶在这熟悉而急促的声音中再次惊醒,双眼因惊恐而瞪大,良久后蓦地从床上坐起,拿过放置床头的手机一看时间,又是凌晨一点半。

    长发尽是被汗水浸透,房间里似乎还残留着锡箔焚烧的气息。

    素叶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用力闭了下眼睛,近一个月来,她虽说身心放松了,可这个梦境一次都没放过她,隔三差五就来骚扰她一次,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