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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凌芷听着桑烟的分析,心犹如坠入寒窖。
没有人会相信她,所有人都以为是她出卖了大兴。因为慕容昭的计划只告诉了她,没有告诉其他人。
没有人能想到叶婉若可以猜出来,就是陆凌芷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而且三天之前她和穆尔云曦的见面,还正好被慕容昭碰了个正着。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是慕容昭了,就是陆凌芷都觉得是自己出卖了大兴。
她不得不为叶婉若背黑锅。
“你们接下来想做什么?”陆凌芷问道。
云靖摇头,“等云曦醒来,你去问他吧。有一点你不用担心,现在两边都打不起仗,你不用为了谁担惊受怕。桑烟,从今天开始,你就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你的伤?”桑烟迟疑道。
池言致立即举手,“我来照顾摄政王。桑烟姑娘放心,虽然属下没有桑烟姑娘这么赏心悦目,但是照顾伤患还是没问题。”
桑烟其实也受了重伤,只不过她的伤是幽蓝鬼蝶的损耗,毕竟她的攻击就是幽蓝鬼蝶,鬼蝶越多威力越大,现在已经只剩下零星的数十只,想要恢复之前那么大一群,还不知道要多久。
桑烟跟着陆凌芷,即是监视,也是保护。而且有幽蓝鬼蝶在,有个什么万一,云靖立即就能得到消息。
“还有你的冰魄神功,已经被截神指封住了。所以不要妄想逃跑,也别想冲破穴道。别忘了你这门功夫是从哪里学的。”云靖提醒。
陆凌芷陡然知道这么多消息,脑子里乱乱的一团。她并没有鲁莽的逃跑,原先没感觉到体内的冰魄神功,还以为是因为和云靖交手受伤的缘故,没想到是被封住了。
而且她还背了一个无敌大黑锅。
就算真的慕容昭出现在她面前,她都不知道自己该从何解释起,而且也没人能证明她说的话。
毕竟北原这边都承认了是陆凌芷通报的消息,她要是没有证据就说是叶婉若,那只会被人看成是诬陷栽赃。
陆凌芷用了一整天来消化发生的事情。她在军营中走了走,也确实发现军队仿佛都空了一半,那一晚的战争据说一直打到第二天的晚上才结束,整个桃花峡谷漫山遍野都是垒起来的尸体。
慕容昭一定恨死她了。
第二天,陆凌芷要求去城楼上看一下,桑烟没有阻止。隔着桃花峡谷,陆凌芷终于再一次看见了慕容昭。
桃花城上一片素镐,慕容昭穿着一袭白色丧服,所有的将士都腰系白色布带,在城楼前举行一场“头七”的丧礼。
隔得太远了陆凌芷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只能看见他异常沉默的站在韩振的灵位前面很久很久,转身不知跟那些士兵们说着些什么。
……
“此次大战功亏一篑,都是朕之过。朕有愧于众将士,有愧于大兴百姓,有愧于慕容皇族列祖列宗,朕在这里,给诸位,鞠躬了。”慕容昭一身素镐,冲着众人鞠了一躬。
所有人齐齐跪下,“末将惶恐,愧不敢受。”
慕容昭从旁边的将领腰间拔下一把刀,刺溜一声划破自己的掌心。
底下人全部惊了,“皇上!保重龙体!”
“皇上,您是千金之躯,怎么可以损伤自己!”
“皇上不可!”
慕容昭握紧拳头,鲜血从他掌心流下,滴落在亡灵的灵位前,他面不改色,郑重道,“朕以此血起誓,必报此仇。”
“报仇!”“报仇!”
群情激奋。
慕容昭从头到尾都面无表情,但是他深邃的紫眸里却藏着滔天的怒焰和蚀骨的惨痛。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背叛了他,他只有怒。
但是这个人是阿芷,痛便超越了怒。哪怕是看见她和穆尔云曦在一起,他也没有因此怀疑她。
结果却是……他活该输的这么惨烈。
爱之深,恨至深。
“皇上,你千万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如果你有个万一,那臣妾也就不活了。您别忘了,太子还在宫里等你回去。”叶婉若小声劝道,拿出白布给慕容昭包扎。
慕容昭任凭着她动作,突然望向桃花峡谷的对侧,他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城楼上望着他。
四目相对,陆凌芷不自觉的退后一步。她不敢看他的眼神,但是看见那个离他那么近的叶婉若,她还是担心他的安危。
“桑烟,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拜托。”陆凌芷双手合十,祈求道。
桑烟为难的看了陆凌芷一眼,“我不可能送你过去跟他见面。”
“不用见面,你只有蝴蝶在空中排出几个字就好,我只想带一句话给他。”陆凌芷说道。
桑烟这才点头,“这倒是可以。你要说什么,你就算是想解释,他也不会相信。”
“不,我不是要为自己解释,我知道没用。你帮我写四个字就好,‘小心叶妃’,写这四个字就好。”陆凌芷说道。
桑烟感慨的看了她一眼,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担心他的安全。袖子一挥,翩翩飞舞的幽蓝鬼蝶就在虚空中排出了“小心叶妃”四个大字。
对面的慕容昭显然也看见了,叶婉若惊呼一声,“小心叶妃?皇上,你看玉妃让你小心我?婉若可真是冤枉,都这种时候玉妃竟然还想着陷害婉若,婉若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她了。”
“她不是玉妃,你以后不要再这么称呼她。”慕容昭冷冷说道,提起手中的长剑挽了几个剑花,剑气在虚空中凝而不散。
却只有一个锋利的大字,“滚”。
陆凌芷怔怔看着那字,犹如被扇了一个响亮的耳光。桑烟收回幽蓝鬼蝶,嘀咕道,“玉儿,你就别瞎费劲了,他这么不知好歹,你还想着他做什么。”
“他没有写‘死’字,已经是网开一面了。”陆凌芷自嘲的笑笑。以慕容昭现在的情况,能够听懂她说的意思,那就真的奇了怪了。
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去提醒他。因为她爱他,她不想看看见他受伤。
叶婉若今日可以为了撵走她置慕容昭的性命于不顾,明日就可以为了得到他做出更疯狂的事情。
但是看见他的厌恶,她的心里还是会难过,疼的无以复加,陆凌芷捂住胸口。
“玉儿,你怎么了?心口疼?”桑烟关切问道。
陆凌芷摇头,勉强道,“没事,我们回去吧。”
……
桃花城里,慕容昭、秦守楠、谢拓疆等围着地图坐着。
众将领人人带伤,秦守楠中了箭伤,谢拓疆杵着拐杖,陆渔歌吊着胳膊,经此一役,损失惨重。
“如今我们已经无法组织军队进行攻击,而且天气越来越寒冷,也不适宜作战。如今皇上的打算是暂时休兵,等开春以后再跟北原决一死战,诸将以为呢?”谢拓疆问道。
秦守楠点头,“这个我赞同。咱们现在几乎人人带伤,战也没法打。确实需要休养生息。”
“但是大军停驻在此,对药草和粮草的消耗额外大,这一点,也会加重国家的开销。”欧阳梓若心比较细,说道。
慕容昭点头,“过冬的一应物资京城已经运过来,为了开春的决战做准备需要再征召一批军医。谁去?”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欧阳梓若道,“还是我去吧。现在也就只有我能动了,大家还是好好养伤吧。”
“嗯,那就拜托公主。”慕容昭点头。
是日,欧阳梓若从桃花城出发,一路征召军医,林砚书随行。
半个月后,昏迷的穆尔云曦苏醒。陆凌芷从最开始的百般不适应,到最后的习惯,只是常常在城楼对着桃花城的方向发呆。
她有时候能够看见慕容昭,有时候看不见,但就算是她看他的时候,他也从未看过她。
一场战争,令两人从相爱变陌路。
“玉儿,汗皇醒了,宣你去见他。”桑烟说道。
陆凌芷早就想见穆尔云曦,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但是这半个月她也渐渐平静下来。
这世上没有人应该对你好。
就算别人害你,那也是别人乐意。你没有任何权利要求别人就该保护你。
难道你要说,你喜欢我你就该保护我,你就不该伤害我。她还没这么矫情。
穆尔云曦半靠着床榻坐着,一如当初分别那般英俊,不知他又修炼了什么神功,眉心多出一道血红色的印记,看着平添几分魔性,倒是更吸引人。
陆凌芷虽然已经在北溪城半个月,但是从未看过他。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对他有着埋怨。
“你都知道了。”穆尔云曦冲着陆凌芷笑了笑,他的笑容很温和,就跟当年一样。
陆凌芷咬唇,“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会有这一场战争,你不是从头到尾都很清楚吗?”他淡淡反问,好看的眉毛轻轻上挑。
陆凌芷握紧拳头,“为了我,就可以死这么多人,对吗?”
“是。为了你,就算是血流成河又如何,天下人都死光了又如何?你认识我这么多年,别用这么惊讶的眼神看着我,你早该知道的。”穆尔云曦唇角微微扬起。
从京杭大运河决堤开始,从伏尸百万的瘟疫开始,他就是这么不择手段蔑视苍生的人。或者说,他更像是一个魔。世人的性命,在他眼中,也不过是蝼蚁一般。
可是后来这个魔爱上了一个人。他为了这个女人百般温柔千般在乎万般宠爱,但也掩盖不了他是魔的本质。
他拥有她的时候,便可以用温柔去对待这个世界。但是当他失去她的时候,他也会毁灭世界来让所有人都为他的爱情陪葬。
这就是他的爱。自私吗?可怕吗?你想要逃跑吗?你怨恨他的爱太沉重,但如果不是他如此疯狂,谁知道你现在还能不能站在这里跟他说话。
被魔爱上的人,是你的幸运,也是你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