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身困相府

南国四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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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巍峨庄严的魏王宫内,身穿砖红宽袖锦袍,腰束绣了金线麒麟丝带的魏惠王端坐高台的朱红桃木王椅上,台下一帮黄袍黑摆的大臣们分列两侧,惠施手持笏板立在中间,上身微躬地向魏惠王谏言。

    “此次臣出访齐楚两国,不仅受到了高规格礼遇,也分别于两位君主面晤密谈,两位君主均表示有意与我魏国合纵抗秦,尤其是齐国,齐王主动表态愿以齐、魏互尊为王!”

    “大王万万不可与它们合纵!”张仪说着出了列,“上次与秦国大兵交战我国战败的切肤之痛尚未痊愈,加之大旱之年更需休养生息休兵罢战。臣曾在秦惠王殿前任相,深知秦国虽地大物博国力雄厚,却从无吞并我国之心!”

    “唉,此时以后再议。”老态龙钟的魏惠王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摆了下手,“眼下的急事是救济灾民的粮食问题,你们谁有良策?”

    众大臣你看看我,我望望你,没人回答魏王的询问。

    “一帮饭桶!”魏惠王骂了句,起身正要下朝,一位内臣走来向他耳语几句,魏惠王又坐回了王椅。“快宣他速速进殿见本王。”

    大臣们交头接耳,一时不知魏王要召见的是何方神圣。没多久,内臣带着庄周进了大殿。惠施顿时一愣,庄周瞥他一眼,拱手弯腰向魏王施礼:“学生庄周参拜魏王陛下!”

    “免礼,你来献何大计?”

    “陛下,听说您因为大旱而限了粮价?”

    魏惠王把不解的眉头一皱,“这么做有何不妥?”

    庄周直起身子,“您可知粮价一限,本国粮商们必会囤积居奇,外地粮商无利可图也不愿卖进。最终只能火上浇油,导致本国百姓无粮可购而逼其造反?”

    这话让惠施暗自点头,却引来了张仪的侧目相视,众大臣中有人竖起拇指赞许,也有人摇着脑袋不以为然。

    “那你有何良策?”魏王捋着胡须问,

    “以学生看,不如放开粮价进行限购。国民高价买粮总比买不到粮要好些吧?”庄周说着也向张仪递过一个对等的斜眼。

    庄周能够进宫面谏魏惠王,还是雁南子为他揭的招贤榜。昨晚受了雁南子的挑拨离间,庄周暴跳如雷口口声声要进宫当着魏王的面与惠施理论,可一觉醒来后又觉得这么做肯定会让忘年交难堪,甚至怀疑自己来大梁的动机不纯。天色大亮后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了半个时辰,他觉得还是去赵国做监官更佳。于是起了床洗漱完毕挎好装钱的包袱,准备先去买头驴子直接回宋接妻子去赵国赴任,熟料一开门望见雁南子手拿魏王的招贤榜,带着守榜的官兵特意来接他入宫。

    有过上次以木剑教训赵文王的经历后,庄周倒也不怕去见魏王,只是在王宫里不能大吼大闹谈自己与惠施的龃龉,于是一路望着满街的灾民思索起议政的话题。

    庄周前脚去入宫,雁南子后脚带着孟虎在惠施相府外转悠看地形。

    “待我得手后,你就在这里接应我。”雁南子止步仰望高大围墙内的一棵梧桐树。

    “行啊,不过要加五倍的酬金!”孟虎回答得油腔滑调。

    雁南子猛然转头怒视他。

    孟虎奸诈一笑,“雁南子,如果我现在去告密,官府定会给我十倍的赏金,你信不?”

    在王宫里,庄周见魏惠王当场采纳了自己的建议,有些得意忘形。“谋无主则困,事无备则废。当今人民涂炭国力疲惫,应是休养生息蓄精养锐之时,万不可贸然言战!”他知道惠施一直主张合纵抗秦,这话算是对他污蔑自己的还击。

    这话正中张仪的心怀,他忘了刚才被那一眼看的很不舒服,忙叫了一声:“此言极是,庄先生果然是个辅国之才!”

    好似挨了莫逆的一记响亮耳光,惠施的脸色十分难堪,立在那儿眼向上瞄着画梁也不吭气。

    魏王赞许地点头,“张爱卿言之有理,你看给他安排何种职务为好?”

    还没等张仪从张开的口中蹦出一个字来,惠施连忙跨前一步:“陛下,此人来路不明,还需微臣对其进一步考察方可重用!”

    庄周以为惠施所谓的考察是请自己到书房里喝茶聊天,也正好与他对质理论一番。谁知跟着惠施出了王宫,还没等他假意惺惺地叙声旧,就立即被请上囚车关进了监牢里。

    暗无天日的牢房中,庄周呆坐在地上长吁短叹,连送来的窝窝头也没动过,直到过了午时许久才拿过个红薯窝头边啃边打开随身带的包袱,从里面抓起一把圜钱又丢下。

    “钱有了,命却快没了。我可怜的娘子,莫非你天生就是守寡的命?”忽然间他发现包袱底下的典身典契,拿起看了下,霎时呆住。“这是哪来的?”

    见侍卫开了门,庄周立刻站起身来,“喂,有你们这样对待贤士的吗?快放我出去!”

    “庄周,你此行究竟目的何在?”随着话音,惠施背手从外进来。

    “人无利不早起,我无利不远行。”庄周赶紧包好包袱,“是专程来与你竞争相国之位的,行不?”

    惠施冷眼盯着他半晌,“就这么简单?”

    “哼,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你怕了?怕了就杀了我啊!”

    惠施倒吸了口冷气,“你何时变得不怕死了?”

    “惠大人,”庄周跨上包袱来到他面前,“一只鹓鶵从南方飞来,遇到一只专吃腐肉的猫头鹰。猫头鹰张牙舞爪想吓唬它,可你知鹓鶵是怎么回答的?我呸!”

    “大胆!”侍卫呵斥。

    惠施却微微一笑,“庄周,你真没其他目的?”

    “目的?”庄周高傲地翘起下巴,“你我相交十年,我始终待你为君子,而你却当我作小人。大寒既至霜雪既降,方知松柏之茂也!如今算真正认识了你!你到底要拿我怎样?”

    惠施淡然一笑,“既然如此,我府中漆园正缺个管事的,你去那儿待着吧!”

    “你、你要囚禁我?”庄周惊得桥舌不下。

    “我不为难君子,但也不会放走小人!先警告你,没我的准许,若跨出我相府大门半步,格杀勿论!”说罢惠施对侍卫把手一摆,“把他带走!”

    等被送进了相府的漆园,庄周好后悔自己没能当着魏王面剥去惠施的画皮。在满屋子浓郁的油漆味中,几名技师在专心制做着漆器。庄周踱步来到一位老技师身后,老技师回头看看他。

    “这手艺儿我一窍不通,你专心做!”虽为管事,庄周却没能找到一丝的权势感,转了一圈回到门口,他从衣袖中掏出典契看着。“难道是他赎来的?”心中嘀咕了一会儿,他出门大叫:“卫兵,卫兵!”

    全副武装的卫兵从大门跑来,“何事,庄先生?”

    “请马上转告你主子,我要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