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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荒马乱的时节，穷人家没什么讲究，再加上付家也没什么亲戚，付昆当天就被下葬了。
傍晚时分，张桂兰和楠楠母女两个收拾着房间的时候，赵扬在宋佛陪伴下过来了。
“赵大当家的……”
张桂兰心里难过，语声凝噎，说道：“楠楠的事情多谢您了，不是您的话，楠楠这次可就……”
“咱们不说这些话。”
赵扬看看这个家徒四壁的房间，叹息一声，说道：“说到底，都是烟土害人，没有那些可恨的沿途，老付也走不上这一步。”
“啥都别说了，他走了，清净了，这个家也清净了。”
张桂兰抹着眼泪说：“这回这个事，他要不走，以后迟早也是个祸害。走了好，走了肃静……”
“娘，别这么说俺爹。”
楠楠噙着眼泪说：“俺爹也不想染上烟瘾，还不都是当初那个给他做手术的诊所医生害的？俺爹知道好歹，他自己不是控制不住，肯定不去钻那些烟馆。”
“楠楠，啥也别说了，这都是咱娘俩的命……”
张桂兰使劲攥着楠楠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赵扬很想说些什么，安慰一下她们母女，然而话到嘴边，却又觉得不管说什么，都不可能抹平她们心头的床上。
暗中叹息着，掏了一些钱出来，放在桌上，赵扬说道：“事情已经这个样了，咱们还是得朝前看。以后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我，好不好？我先回去。”
“赵大当家的！”楠楠这个时候抬起头，使劲擦了擦眼里的泪花，看了一眼桌上的钱，又从自己的小包里找出了所有的钱，全部捧到了赵扬的面前，说道：“您资助我们家的钱，我们谢谢您，我们收下。我麻烦您一件事，请
您把这些钱还给……还给他！”
“嗯？”
赵扬有些意外：“什么意思？”
“我以前跟他一起，她经常给我钱花，具体的数字我记不太清，但是肯定不少。”
楠楠说道：“我知道，这些钱还不够，等我以后努力赚钱，再攒攒，我再还给他。”
“你是说加东劲夫？”
赵扬有点明白了，楠楠这是要和加东劲夫彻底划清界限。
“……是！”
楠楠咬着牙，忍着眼眶里不争气的泪水：“我们家虽然穷，但是也不要日本人的钱！这些钱，麻烦您先帮我还给他！”
“楠楠……”
赵扬心里很不好受，他犹豫了一下，问道：“我问你一句话，如果抛开加东劲夫是一个日本人的事实，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你感觉还好吗？”
“赵大当家的，您也说了，这是一个事实！”楠楠坚持道：“俺娘十年前让日本人害了，落下了兵，俺爹被日本人打伤了两次，最后一次还染上了烟瘾。俺们家和日本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不管我跟……我跟他怎么样，就凭他是日本人，我绝对不能跟他
在一起！”
“你这个姑娘……”
赵扬感觉之中的楠楠就是一个活泼天真的女孩子，根本没想到付昆的死，却是激发了她心里的决绝和刚烈；他心里越发不好受起来，问道：“你知道加东劲夫现在什么情况吗？”
“他……”
楠楠的眼神之中似乎是闪过了一丝丝的动摇，但她很快的说道：“他现在什么情况，跟我都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自首了，为了救你，他杀了四个日本士兵。回到特务机关之后，就主动自首了。”
赵扬叹息着说道：“你恨日本人，我理解，我也明白，但我希望你能明白的是，至少加东劲夫这个日本人对你是真心的。”
没有接楠楠捧过来的钱，赵扬带着宋佛走出了付家，走出了楠楠错愕失神的目光。
当他们两个即将走出这条巷子的时候，隐约听到了楠楠撕心裂肺的哭声。
“门主？”
宋佛犹豫了几次，最后没忍住，还是问道：“楠楠小姐看样子是真的准备和加东劲夫划清界限了，以他们家的情况，这样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您为什么还要把加东劲夫的情况告诉她呢？”
“因为我觉得加东劲夫这一次的事情做的还不错。一个男人，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不惜悍然杀人，这种勇气，我很喜欢。”赵扬苦笑一声，说道：“的确，他以前可能做过一些对不起华夏人的事情，他的出身也的确就是那个样子。然而，出身这个东西，谁也没办法选择，而且他怀揣着十年对我的恨，对华夏的仇视，做了一些我
们看来不对的事情，可能他自己还感觉是正确的。”
“对与错，不是他能选择的，如果说功过抵消这种事也能放在他身上，我觉得这一次他杀掉四个日本士兵的事情，也能算作小小的功劳吧。”
摸出一支烟，塞在自己的嘴角，赵扬深深的吸了一口，才说：“当然，我之所以还有幻想，希望楠楠能够和他走在一起，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加东劲夫，毕竟是雅美的亲弟弟。”
所有的理由，其实都是虚妄的，只有最后的这个理由，是深藏在赵扬内心深处的。
身为一个华夏人，身为一个对日本人有着天然的仇视的华夏人，赵扬本心里并不喜欢任何一名日本人，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的仇视毫无缘由。
正如他的关照一样，总是有一些或许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根源。
十年，同在一个屋檐下，哪怕雅美的确是一个日本人，也早已经在无形之中潜移默化，变成了赵扬的家人。
雅美的家人，也是他的家人。
不管加东劲夫做过什么，这个事实无法改变。
也正因为如此，哪怕加东劲夫来到吉南市的过程，本身就是针对赵扬的一次行动，赵扬也选择了让他继续活着，而不是直接杀掉。
“日本人这一次可能不会轻易放过加东劲夫。”
宋佛理解赵扬的心情，很自然的开始考虑后续的问题：“星俱乐部出事，加东劲夫就在星俱乐部杀人，赶的时机太巧。”
“是啊，的确有些麻烦。日本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这一次怕是要拿加东劲夫开刀的。不过，还是要看特务机关怎么处置，也或许特务机关会伸手干预。”赵扬深吸一口气，说道：“随他吧！不管他们准备怎么做，加东劲夫，绝对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