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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子哥”
陆婉媚端着一个小托盘上天台来，托盘上放着准备好的凉茶。
“婉媚还不睡？”
赵扬拉她在身边坐下，微笑着问道：“是不是太热了？要不就把电风扇打开，凉快。”
“也是热，也是睡不着。”
陆婉媚把凉茶递给他，说道：“今年看你一直心神不宁的，整日整夜在这里坐着，心里老是不踏实。”
“在这里不也是在家？又没出远门，有什么好不踏实的？”
赵扬轻抚着她的发丝，说道：“别胡思乱想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外面有我。”
“这个我知道，你想让我操心，我也懒得操心。”
陆婉媚靠在他的肩膀上，过了一会儿，才幽幽问道：“还是不行么？”
“是啊，还是不行。”
赵扬苦笑一声：“日本人给我下的束灵丹还真是下了血本，那些束灵丝线十分顽固，蕴养了八年，依旧没有半点松动的迹象。照这样下去，依我看再有个八年，也未必能够真正解开。”
这是他最大的心事。
八年前，驻吉日军撤离之前，他和增田、森山两个日本地忍忍者一战之中，察觉到了束灵丹在体内的盘踞之后，元婴被束灵丝线缠绕，再也无法释放力量出来。
尽管他后来在菩提山门的那枚玉简之中找到了解决之道，但是按照玉简所述努力了八年，依旧没有看到半点希望。
有心人其实不难发现，自从八年前那一战之后，赵扬再没动过手。
他是不能。
从那一战之后，他已经褪变成为一个普通人。
“扬子哥，实在不行，就不要纠结了吧？”
陆婉媚劝他说：“这八年，你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不也一样挺好的。以你的脾气，重新掌握了力量之后，未必就一定是好事。”
“直说我会出去惹是生非好了。”
赵扬勾勾她的小鼻子，呵呵笑道：“惹是生非未必，但至少能够心安一些。”
因为没有力量，就没有办法保护身边的人。
他用八年前的数次战斗撑起的无敌威严，可以震慑很多人，却未必能够震慑住时间。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事情谁又能保证一成不变？
“时局太不稳定了，尤其是日本人在北平已经打响了第一枪，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南下。”
赵扬叹息着说道：“我总有一种预感，这个局面可能会持续好多年，一直不得稳定。”
“再不稳定的时局，也有政府那些人撑着呢，实在不好过，这省城，咱就不待了，我跟你回山上，当压寨夫人去。”
陆婉媚轻笑着说：“到时候咱再在山上改个小剧院出来，我就唱给扬子哥你一个人听。”
赵扬哈哈一笑，说道：“好啊，我也享受享受专场的待遇。”
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腰，赵扬站起身来，说道：“走吧！我先享受一下独霸美人的待遇。”
陆婉媚脸上一红，娇嗔道：“还美人？都老夫老妻了。”
是啊，两个人正式结婚到现在，也有八年的时间了，真真当得起老夫老妻的说法。
陪在赵扬的身边，慢慢下楼，陆婉媚说：“扬子哥，钢蛋的孩子都四岁了呢。”
赵扬握紧她的手，微笑着说：“那我们也抓紧努力。”
结婚八年，陆婉媚的肚子一直没什么动静，是他们俩最大的遗憾。
这是1937年7月的最后一天，这天晚上，赵扬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行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之中，脚下没有路，四周没有树，好似一片漫无边际的荒野。
走啊走，走了很久很久，在他的感觉之中，好像是要把腿都要走断了，也没有找到一个方向。
有天光从天而降，照亮了他的脚下，他赫然发现，尽管此前他始终看不清脚下的光景，但他其实一直都走在一条道路上。
这条道路绵长且坚硬，没有半点的裂痕或者瑕疵。
顺着这条路前行，他看到了天际，大地上盘踞着一座锥形山。
那山，在他的视线之中黑压压的，有一种无名的压迫感。
本能之中，他想要绕开这座山，但是他的脚步去有些不受控制，最终将他送到了这座山的山脚下。
仰头望去，他却发现这座山其实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高不可攀。
只是，在山的最顶端，站着一道人影。
从他的角度望过去，那是一个人的背影，使他看不清对方的头脸。
所以他有些好奇：这个人是谁？他又为什么站在山上？
开口问一声的冲动油然而生，但在他开口之前，有一个声音从山上传下来。
“你来了？”
这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少年的腔调却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沧桑：“你终于还是来了”
赵扬有点懵。
这怎么个意思？怎么好像和他认识一样？
问题还是原来的问题：这人是谁？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你已经不记得我了么？”
少年桀桀冷笑着，慢慢转回身。
一束光从天而降，将他的脸照耀成一片光，根本看不清五官。
但这一束光，把少年脚下的这座山尽数照亮，让赵扬清晰地看到，这座山并非土石构成，而是一具具的尸体。
无数的尸体堆积在一起，有血水从其中向外溢出，汇流成河，顺着赵扬脚下的道路流淌。
赵扬赫然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被尸山之上流淌下来的血水浸泡。
于此时惊醒，赵扬猛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黎明之前的明亮月光照亮了他头脸上的冷汗。
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下意识的回想着梦中的所见，就感觉有种难以名状的窒息感。
“扬子哥”
灯光亮了，被他惊醒的陆婉媚开了床头灯，关切的问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没事”
赵扬晃晃脑袋，让自己暂时性的摆脱了这个噩梦的纠缠，给了陆婉媚一个很勉强的笑脸。
这个时候，大地忽然颤抖起来，床头柜上的台灯甚至都跟着一并发出抖动的声响。房梁上悬挂的电风扇轻轻抖动，有吱嘎吱嘎的声响传出，而一直放在圆桌上的茶杯怦然摔落，在地上磕了一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