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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扬微微垂首，心情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邱刚的故事讲到这里，他其实已经猜到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
深陷沉睡之中的他，尽管神智并不清醒，但是徐福最后一炉丹的力量一直都在他的身体之内流淌发酵。
经过近一千年的无形“修炼”之后，他终于结束了心动期的修行，跨足元婴期。
那一夜，他大放光芒，应该就是元婴初成的那个刹那。
所谓天光，其实就是元婴初成的光辉。
这种光辉，代表着元婴最初的强悍力量，强大如太阳，鉴真大师不明就里看了一眼，哪能不瞎？
“自那夜开始，就算鉴真大师的随从，也开始笃信，他们当初从大海之中捞出来的不是一个死人，而是菩萨肉身，视为肉身菩萨。”
邱刚说：“鉴真大师日夜诵经礼拜，一路护送菩萨回到杨州。但那时，大唐玄宗笃信道教”
因为笃信道教，鉴真大师带回一尊肉身菩萨的事情，被皇帝视为异端，严令杨州严查真相。
为了保护肉身菩萨不受朝廷损害，鉴真大师做主，秘密遣人护送肉身菩萨北行，最终抵达泰山南坡，间苗修寺，秘密供奉。
尊鉴真大师法喻，寺名菩提。
是为山门之始。
“此后，为了保守肉身菩萨的秘密，菩提山门屡次暗中精修，在山腹之中挖掘出层层洞穴，佛教昌盛，则将肉身菩萨供奉于法坛之上，佛教式微，就请菩萨山洞之中安坐。”
“天下兴亡，菩提山门代代相传，秘密守候，直至今日。”
故事说到此处，邱刚和颂佛先生再一次跪伏下去，行了一个五体投地大礼。
“弟子恭迎菩萨法相金身！”
故事，很完整，讲了赵扬被鉴真大师从海上带回，又派人送到泰山南山坡供奉的全过程。
没有太多的跌宕起伏，但却有一代又一代人的奉献和牺牲。
哪怕细节不详，哪怕只是从邱刚和颂佛先生此前提到过的一些细节之中，赵扬也能感受到这一点深入骨髓的虔诚。
“你们都搞错了。”
赵扬沉吟半晌，才开口说道：“其实我根本不是什么菩萨，我只是一个修行者。”
应该如何开口来谈自己的故事，赵扬完全没有想好，所以他踯躅半晌，终究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开口契机。
“一千二百年的守候，说实话，我很感谢。”
他伸手将邱刚和颂佛先生扶起来，无奈的笑了笑，继续重复着：“然而，我开始修行的年代，华夏甚至还没有佛教这一说”
“其实我们知道。”
病床上的老和尚微笑着说道：“菩提从大唐运转至今，一千二百余年，其间无数人杰，大概是您也无法想象的。就比如我们现在修行的功法，其实都是前辈先贤，在您身上感悟到的。”
“在我身上感悟到的？”
赵扬有些意外，他自己现在甚至都不知道应该如何修行，如何使用自己的力量，又怎么能让别人感悟？
“是的，就是从您身上感悟到的”
老和尚说道：“您身上大放天光之后，尤其是落脚菩提之后，后代弟子经常能够在您身上感觉到气息的流动，久而久之，也就记录总结出一套完整的修行法门。”
“呃”
赵扬豁然省悟，心里想着，大概只有一声“特么的”，才能表达出自己内心深处的感想。
当初跟着徐福修行，学到的其实只是皮毛，但是会认字的他读过很多书，其中就包括一些晦涩难懂的修行书籍。
然而，他强记于心，却完全不懂其中的意义。
想来在他元婴初成之后，那些印在他记忆最深处的书籍记忆自动萌发，而后无形中催动他身体内的力量，自行运转，继续修行，这才让菩提门后人捕捉到了一些痕迹。
“修行法门整理的多了，后世弟子自然发现，您身体内的气息流淌，其实和天下修行者的区别不是太大，只是您的修行法门更加古老，更加敦实。”
老和尚说道：“但这并不影响您继续是我们守护的菩萨。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对您的守护，只是信仰。”
正是因为信仰，菩提山门代代相传，绵延一千二百年，薪火不断。
对信仰的虔诚越到深处，菩提山门的弟子们越是明白，其实菩萨是不是菩萨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菩萨就在身边。
因为有的守护，所以才能够继续守护。
信仰的根本，是自己的心。
“弟子七岁进入山门，至今已然一百一十年整，日夜诵经礼拜，您已经是我心中的菩萨。”
老和尚微微皱眉，轻轻咳了一口血，说道：“弟子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去年让日本人发现了您的存在”
去年，自然就是1928年。
这一年的上半年，几个乔装成为普通百姓的日本特高课特工随着进山拜佛求取内心安宁的百姓们走进了菩提寺。
那时的赵扬，以一尊雕像的模样在法坛上敞开的棺材里，接受信徒的膜拜。
特高课特工偷偷拍摄了赵扬雕像的照片，闪光灯的光芒，引起了寺中弟子的注意，最终将他们驱逐出寺。
在那个时候，老和尚就总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只是，山门千年，各种变故全都遭遇过，也不曾出现变故，是以老和尚也没有真正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谁知道，时隔一个多月之后，四月的一天夜里，一群日本特高课特工趁着夜色潜入寺中，盗取赵扬雕像。
普利山门七名小和尚身死，老和尚也中了六枪，最终还是让特高课的特工们得了手。
等到老和尚稍稍养好了伤，赵扬就已经在采石岗醒来。
“那是菩萨的缘。”
老和尚微笑着说道：“就如今日，我本就无心回山，自然也就永远留在了凡俗之间。这也是弟子的缘。刚子，小颂，你们俩扶我起来”
赵扬赶紧说道：“你不要动，就这样躺着”
邱刚也说：“师尊，听菩萨的安排，您还是”
“不！让我起来。”老和尚微笑着说道：“然后你俩出去，我有一些话，要对菩萨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