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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仓那头，码头上人人火大。
“走水了！快救火啊！”
八大房房主开会的大船上，一条汉子大踏步的冲下来，边跑边喊。
紧随其后的大奶奶和八大房的房主，一样都是满脸焦灼，也跟着大声嚷嚷，号召大家伙赶紧救火。
很多人原本各忙各的，这下都看到了二房方向的黑烟，蹲在边角位置吃饭的苦力们首先响应，没啃完的玉米饼子、高粱面窝窝往怀里一揣，都朝货仓大门冲过去。
还没散去的商人们也跟着骚动起来，这些人不是有货存在货仓，就是等着买货，哪能呆得住。
货仓大门口，把守大门的两个打手，甚至已经把午间挡门的铁丝网都抬开了。
偏偏就是这个时候，两辆边三轮摩托车和一辆大卡车直接开上了码头，第二辆车上架着的机枪毫无征兆的开火，一梭子子弹啪啪啪的砸在货仓门口，吓得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苦力嗷嗷大叫，刹住脚步。
头前车上的小泽中佐跳下来，说道：“没有皇军的命令，谁都不准进去！”
五十名士兵跳下卡车，分成两队排开，跑步冲到货仓门口布防，五十杆三八大盖齐刷刷的举起来，对准了所有准备进入货仓的人。
人可以开玩笑，枪却不会开玩笑，所有人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都有点头皮发麻，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太君！不能不让人进去啊！”
马松是最心急的，他火急火燎的冲到小泽中佐面前，理论道：“货仓里走了水，一个扑救不及时，一整片货仓都完了！”
“就是啊！现在救火才是最要紧的！”
“哪能不让人救火？就算天大的事，也得先救火要紧啊！”
大家七嘴八舌的指指点点，很多人看着这些日本人的眼神都有些隐隐的不满。
“大家都不要激动！”
闫计本站了出来，说道：“咱们救火要紧，太君们大老远的来到我们这个地界，肯定也是有要紧的事！大家不要慌不要急，先听听太君怎么说”
“你当然不急！”
马柏恼得眼珠子都红了：“现在走水的不是你五房是吧？要你五房走水，我看你急不急？”
“小马你怎么说话呢？我五房怎么了？我五房不就跟二房隔着那丁点距离？真要出事，我五房能跑得了？”
闫计本歪眉斜眼的说：“我告诉你，太君在这儿看着呢，你给我放老实点！小心太君摘你的瓢！”
摘瓢，是黑话，砍头的意思，马柏听他这么说，气得浑身发抖，偷眼瞄瞄小泽中佐，却是果断不敢吭声了。
说话间，中午外出吃饭的几百号打手们，也大都赶了回来，纷纷聚拢到了自己老大背后，以壮声势。
自己人多了，八大房房主多少有了些底气，马松心里着急，朝着大奶奶一抱拳：“大奶奶，您说个话吧？”
不管现在码头上多乱，大奶奶终究是六爷的遗孀，在码头新大哥没定下来之前，整个码头还都是大奶奶说了算。
“太君——”
大奶奶上前说道：“先夫六爷是忠于皇军的，这个码头是六爷留下的产业，码头货仓的火势不控制，不知道多少人得跳河抹脖子。还请太君大发慈悲，先让我们进去救火。有什么事好说好商量。”
“火，我不会拦着你们救，但现在不行！”
小泽中佐两手拄着军刀，说道：“今天皇军在这附近追捕抗日分子，我收到线报，有一个抗日分子逃进了货仓。这把火肯定就是抗日分子放的，专门等着你们集体进去救火，浑水摸鱼，趁乱逃走！”
大奶奶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都变了。
现如今的吉南城，是日本人的天下，若是真有抗日分子逃进了货仓，又借着火势趁乱跑了，日本人势必不肯善罢甘休。
她狠狠心，咬咬牙：“那依太君的意思，应该怎么办？”
“皇军，要把这里控制起来！所有参与救火的人员，首先要宣誓效忠大日本帝国天皇！”
小泽中佐凛然说道：“否则，一旦放跑了抗日分子，我拿你们是问！”
马松傻眼了：“太君，等咱忙完这些手续，货仓都烧完了，还救什么救？”
“那没有办法。”
小泽中佐貌似十分无辜的摊开手：“我的职责是抓捕抗日分子，救火，不干我事。”
“那太君该抓人抓人，我们该救火救火怎么样？”
大奶奶再次跨前一步，说道：“太君，先让我们救火，其余的事情咱都好商量。”
“不行！”
小泽中佐坚持道：“先效忠，后救火。这是底线！”
“可货仓的火势就要控制不住了！”
大奶奶忍不住大叫出声：“大中午头的，货仓里根本没人，这边门口又有人守着，你也不是看不见，哪里逃得进去抗日分子？太君您这是故意砸我们的饭碗啊！”
“就是！哪有这样的，都走水了不让救，还这么多事？”
“货仓烧了，受损失的是咱们大家啊！”
“说不准，这把火就是他们放的！故意等着看咱们家破人亡？”
群情不需要有人挑拨，就已经有些激愤，尤其是周边那些商人，个个忧心忡忡，躲躲闪闪的目光恨不能把小泽中佐这帮人给生吞活剥了。
“八嘎！谁敢胡言乱语造谣生事，皇军先要谁的命！”
小泽中佐刷的一下抽出军刀，逼视着大奶奶，厉声问道：“怎么？向皇军宣誓效忠就这么难吗？”
“大奶奶，咱效忠吧！”
闫计本上前劝道：“太君抓捕抗日分子，也是分内之事，咱们这样硬顶，救不成火不说，还耽误太君的正事，两面都不好。大奶奶，咱效忠吧！”
“效忠？”
大奶奶浑身发抖：“先夫六爷第一天向太君效忠，第二天上午出人出力帮太君打散那些游行示威的人，当天下午就惨死在街头！请问太君，难道你真能眼睁睁的看着先夫六爷的产业烧成灰？皇军就是这么照顾向你们效忠的人的？”
“这火，我救定了！”
大奶奶咬碎一口银牙，不管不顾，径直照着货仓门口大踏步的走去。
叭！
货仓门口，一名布防的日本士兵悍然开枪。
大奶奶身子猛地一颤，带着一脸不可思议缓缓回身，喷出一口鲜血，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