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临终细把幸福数(1)

南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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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在死亡之前脑海里能闪现过多少个念头呢?白泽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一块灵魂碎片之上,完整地保存了舒白与谢瑾宸相处的点点滴滴。

    从十方之境里惊鸿一瞥、从此沦陷,到并肩战斗时,两情相悦,耳鬓厮磨,再到决别之时,柔肠欲断、抵死缠绵。一桢桢,光阴交错,清晰如旧。

    他很快的收回了手,看破俗世凡情的上古神兽,亦不忍细看这些景象,怕太多的爱恋与悲伤,会击垮他的心灵。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舒白从最开始就闭上眼睛,并不是为了封闭五蕴六识,心念如一的吟唱祭词,他只是在全心全意的回想着他的爱人。

    ——他在死亡之前,细数了一遍自己的幸福。

    点点滴滴、零零星星,他的爱是他的边疆,抵挡了他所有的悲伤与痛楚。

    那一片残留的灵魄不肯散去,只是想再见谢瑾宸最后一眼,哪怕此时此刻,他锦衣红装,迎娶着别的女子。

    白泽抱着小薄雪向帝都而去,他在带着为抹灵魂的碎片,去见见谢瑾宸,完成他最后的心愿。

    从天空中俯望,乌衣溪里十里花灯,灿若星河。谢家府邸挂满了大红灯笼,宾客如云,门若庭市。

    白泽看见谢瑾宸一身红衣站在乌衣溪渡口,那艘花船破开满溪的花灯缓缓驶来,满船的红烛映着红绸,红红火火,华美无限。相之下,当日淇水之中的那艘花船实在太过寒酸。

    船在渡口停下,帝女牧岩从花船之中走了出来,英姿飒爽的王女此刻仍穿着战袍,别具一格。

    他看见谢瑾宸执起牧岩的手,迎她上了岸,踩着十丈红毯,进入谢府,走向洞房。

    花船聘嫁,新婚燕尔的他,还不知道就在刚才,舒白拼得灵魄尽碎,为他扫平了道路。

    白泽感觉到玉环里那抹灵魂的碎片在波动,然后一片桃花从玉环里飞了出去,在空中飘悠悠、飘悠悠地向谢瑾宸飞过去。

    和所有凋零的落花一样,它的身影那样的凄凉惨淡。白泽不禁想起与谢瑾宸初见之时的舒白,一身白衣,头戴斗笠,携酒江湖行,是何等的潇洒侠气。

    不足一年的光景,便磨尽了他的侠士风流。

    满院红烛喜灯,遮住了桃花的色泽,它漫天的飞舞,却没有人看见它的身影。

    谢瑾宸牵着牧岩绕过九曲回廊,进入新房。踏过门槛的时候,他感觉唇间微凉,似乎被什么东西轻吻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嘴唇,眼前一抹薄彩飘过,瞬息消失,他恍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怎么了?”

    “似乎有桃花。”谢瑾宸疑惑地回过头,望着薄彩消失的地方,心里忽然空落落的,什么东西正从他生命里剥离。

    牧岩道:“现在是七月。”

    谢瑾宸又望望虚空,什么也没有,大概真是他弄错了。他牵着牧岩的手,步入洞房。

    白泽于半空中,看着舒白的灵魂碎片附在瓣桃花上,轻轻地吻过谢瑾宸的嘴唇。千般温柔,万般缱绻,都蕴含在这个吻里,而后化成流光,瞬息即散。

    ——他们的生离死别,只是一个人的作别,无声无息,寂不可闻。

    洞房的门在白泽面前重重地关上,红烛一根一根的熄灭,他凝望着掌中那玉环,心痛不已。

    伫立了良久,他落到老凤凰的房里,那个没心没肺的老鸟真欢快地啄着竹食。他将薄雪放到床|上,轻轻地抚摸着它的凤翎,低声唤道:“凤兄。”

    老凤凰扑腾了下翅膀,差点从梧桐枝上摔了下来,“你今天吃错药了?”

    白泽温柔地望着它,“凤兄。”

    老凤凰被看不过,“唰”地变成人形,斜倚在梧桐木软榻上,一身红衣张扬而妖孽,“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我要回神引阁了,凤兄。”

    老凤凰嘀咕道:“回就回呗,哆嗦什么?我又不是不让你回。”

    白泽低头苦笑了下,将那块玉佩递给他,“这个劳你转交给谢瑾宸。”

    “嗯,放着吧。”

    白泽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那我便走了。”他这样说着,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样子。老凤凰被他看得老脸一红,觉得他应该是想让自己送送他,很是别扭了下站起来,“那个,我只是去关门的。”

    白泽微笑着望着他,老凤凰打开门,“那个,你走吧。”

    “好。”白泽微垂着眸子望着他。

    老凤凰觉得他今晚的眼神十分怪,弄得自己都不好意思对视,晃晃门道:“你怎么还不……”

    忽然身上一暖,被白泽揽到了怀里,他身上有一种温和柔软的气息。老凤凰觉得自己就像……就像被棉花糖裹着,沉沦在甜丝丝感觉里。

    “凤兄,以后不要再和人打赌了,免得再输了给人当座骑。”

    老凤凰炸毛,“混蛋!不要再揭我短!”

    白泽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我在南山种了十亩竹林,一间梧桐小屋,还引了一汪醴泉,凤兄,以后跟我去那里过吧。”

    老凤凰觉得如果自己就这样被诱惑了实在太没有格调了,可它实在拒绝不了竹实、醴泉,尤其是那个梧桐小屋,还有这个棉花糖似的怀抱,昂着下巴傲骄地道:“我勉强考虑考虑吧。”

    白泽低笑了声,在他唇畔轻轻地吻了下,“凤兄,我走了。”

    老凤凰瞬间耳尖都红了,赶忙挥挥手,“走吧走吧!”

    等白泽的身影消失后,他才红着脸抹抹自己的嘴唇,感觉刚才的味道似乎比小薄雪说的棉花糖还在甜腻啊。

    这一晚,瓜州与帝都下了一场雨,将七月的燥热洗去了一大半。起夜的人提着灯笼到茅房,惊讶地发现地上忽然间开满了白色的小花。醒眼惺忪的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倒在凉席上继续睡。

    第二天早晨起来看到满院的花,才知道昨晚并不是做梦。奇怪的昨晚分明洁白如雪的小花,此时竟然变成了浅灰色。

    出门看看,邻里乡亲的都在交头结耳地谈论着花的事情,一夜之间,左邻右舍院子里都开满了花。更为奇特的是,花的颜色还不尽相同,雪白、浅白、灰白、浅灰、深灰、浅黑、深黑,一点一点的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