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何妨假爱作真情(1)

南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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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旷脸色大变,“陛下!不可啊!敛公一定不希望如此!他心里一直是念着陛下的。我在嶷山上看到一行字迹,稷下美人樱,想来是敛公的字迹。我还拓了下来,陛下看看。”

    好在那副字迹被他放在裤子口袋,没有随着上衣一起脱掉。他焦急地向着嬴倚扔了过去,嬴倚捧着那拓片未曾作声。

    这时聂旷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来,白龟说有人让它等着自己。可他进来的时候嬴倚并不认得他,那么让白龟等他的其实不是嬴倚,那便是谢敛了!突然间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里闪现,——他到嶷山后谢敛与萧清绝生活的地方,没有发现任何带有谢敛标志的痕迹,只留下这一行字。这么巧这行字就是他与嬴倚相见的地方?!是不是谢敛早就知道自己会去嶷山,会将这信带来,所以刻意留下的?为的就是用这封信来稳住嬴倚,让他继续守着这个火山口,生不如死的过下去呢?

    既便在如此灼热的熔洞中,聂旷心底却止不住地发冷。一个人真的能算无遗策到这个地步么?他对嬴倚又可曾有过半分的真心?

    聂旷忽然有些不忍心起来,怎么能将别人的感情利用的如此彻底?

    他思绪万千的时候,谢瑾宸从怀里拿出个东西,向着嬴倚扔了过去,“这是父亲留下的东西。”

    那个小东西向着熔浆池里落去,嬴倚大脑子还没有作出反应的时候,身子已经不由自主的探出,接住了那个东西,珍重地捧在掌心里。

    那是一方小小的玉章,拇指大小。聂旷看到嬴倚的手不住地颤抖,好像他捧着的是千钧重物。他颤抖地翻过玉章,看到下面的字,狂乱的神色渐渐的沉淀下来,最后化成一抹悲伤,一抹柔情。

    他捧着那玉章放在胸口,有泪珠不断地从他眼中滑落,未曾滴落便哧的一声消散在空气中。那泪水划过他清癯的脸庞,似乎将那荒芜的岁月,都涤荡的苍郁、荡气回肠起来。

    又有谁忍心告诉他那只是假情呢?

    谢瑾宸静默地看了嬴倚良久,等他看够了印章,才道:“他留下的遗物统共也就两三件,这是其中一件,他甚至没有留下我母亲的物品。”

    “是么。”

    “父亲这一生未必所有的事情都光明磊落,但却绝不会拿感情骗人,他说过心悦你,便是真的心悦你,犯不着骗你。他若要将你囚禁在此处,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十五年前那事之后,他再没有见过我们兄弟,却每年来看你,可见你在他心中的份量。”

    聂旷也说道:“世人皆知敛公坦荡恣意,料不过与陛下虚与委蛇。”

    谢瑾宸说完这些,便离开了灼骨之狱。他们走远了,因此没有听见嬴宣抱着那玉印呐呐地低语:“太傅,太傅,哪怕都是假的,孤还是愿意为你,守着这个火山口,直到一切尘埃落定。”

    也许在稷下学宫里,他第一眼见着谢敛的时候,便注定了这一生的悲凉,掏心掏肺,却不得真心,只余下一句悲怆地呢喃,在无尽的岁月里聊以自|慰。

    ——浮生汗漫,何妨假爱作真情?

    白龟一直聂旷到岸上,天已经黑了,寥寥的星子浮在天空中,如同棋局,影射着人间的命运。本该月明星稀的晚上,却有一颗星绽放出盛大的光芒,那是北斗第七星,——破军。

    在它绽放的一瞬间,与它同属北斗的星辰的第四颗贪狼星忽然地黯淡了下来。聂旷心神不由一凝,贪狼星主的是晏武的命运,难道晏武有难么?他给晏武批过命,不该是这时候。

    “我这回来虞渊,其实是想找一样东西。”

    “找什么?”

    谢瑾宸望着白龟,“我想要你的胆。”

    “你要我的胆救谁?”

    谢瑾宸对于白龟能口吐人言丝毫不惊奇,“晏武。”

    白龟没有说话,它很费劲的从自己的壳里钻了出来,露出柔软的腹部,以一种从容的姿态看着谢瑾宸。

    聂旷变色道:“老龟。”

    白龟仰头望着天空道:“你也看到了吧,他的命危在旦夕。我答应了守护他十八世,便一世也不能少。”

    “那你自己呢?。”

    “我能救活他就行了。”

    聂旷无言可对,活得通透豁达的通灵者,此刻也感慨起来,忠义不分禽兽,深情何论今古?有的时候,禽兽尚且比人重情生义。

    盈虚剑光芒一闪,倾刻便有一个晶莹剔透的东西到了谢瑾宸的掌心,那是白龟的胆。生于虞渊下的白龟,从内到外都是晶莹剔透的。

    被取了胆白龟已经死了,谢瑾宸将它笨重的身子推到岩浆溪了,滚烫的岩浆很快包围了它的身子,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聂旷想起那年嬴倚受卢叔子蛊惑,想要吃白龟胆。那时候他与晏武编造了一个故事,说晏武是白龟的儿子,愿代替白龟献上胆,将了嬴倚一军。没想到今是今日,却是白龟用他的胆来救晏武。

    十八年的喂养,或许不过是那个小傻子想要找个玩伴,却是白龟十八世的守护。有的时候,我们不过是一个不经心的施舍,却是别人生生世世记挂着的情谊,僻如白龟,僻如嬴倚。

    聂旷原本是要去帝都告诉晏武萧清绝的身份了,此刻却不必了。他忽然觉得疲倦,不愿再面对这些或真情或虚伪的人,也不想再看什么天下大势。

    杳霭虞泉夕,凄清楚挽喧。

    谢瑾宸他们从虞渊出来的时候,是日暮时分。太阳从旸谷东升,薄入虞渊,这是虞渊最最炙热的时候。太阳的光芒舔舐着大地,能将岩石都融化。

    饶是谢瑾宸也似不能承受这种热量,汗流浃背。难以想象嬴倚是怎么能承受这种痛苦的。漫长的十五年,他还将继续被这样囚禁下去。

    有多深的爱,才能承受这样的痛楚呢?如果是自己,能够忍受吗?这个念头只是稍稍一转,谢瑾宸就自觉的避开了,他不敢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