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1)

南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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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花越多,能繁衍的山鬼子民就越多。传说九百年前的亭挽陛下,他接任山君那天,繁衍了十二只莹翅的山鬼,是神祇冥于万化之后,最最厉害的一只山君。

    不过一个闪神的功夫,湖面莲叶已经团团如盖,莲叶里躲藏着青涩的花苞。

    族人们期待地望着湖面,目不转睛。

    仿佛时间很长,又仿佛很短,第一朵莲花绽放了。所有人都紧张地屏住了吸呼。乔雪青振翅飞了过去,洁白的莲花里躺着个幻小的婴儿,他蜷缩着白嫩嫩的身子,拇指含在嘴里,睡容香甜。

    乔雪青小心翼翼地捧出它,它的背后有双纯白如雪的蝶翅。

    族人们禁不住欢呼,“是雪翅军!好多年没有雪翅军降生了!第一只就是雪翅军!”

    他们的呼唤惊醒了沉睡的小族民,它睁开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呵欠,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

    随后又有几十朵莲花绽放,有两只雪翅,一只黄翅,一只红翅,一只黑翅,其余的皆是没有翅膀的。一日出生三只雪翅军,这种情况已经很久未见了,族民们禁不住兴奋起来。

    凤辞从幻生湖里上来,老山君将手中权杖交给他,对族人道:“从此以后,他便是新一任的山鬼之君,他将会带领你们,迎接父神归来。”

    山鬼子民纷纷俯身,叩拜他们的新君。与此同时,老山君振翅而起,七彩的蝶翅绽出华美的光彩,将天空染上色彩。他倾尽全力,飞到他所能到的最高的地方,尽情地起舞着。

    随着他散动着翅膀,蝶翅上抖落细碎的粉末。那些粉末飘飘洒洒,落在草甸上,点点滴滴的色彩从青草里渗透出来,而后泅染开来,渐渐的,整个草甸都覆上了七彩的花朵。

    山鬼的子民们仰首望着他,目光里含着尊敬,也带着悲伤。他们唱起了远古时候的谶语:

    ——当地下的怨火点燃金莲之时,

    ——十里桃花盛开,

    ——天维将倾兮,而元婴终将归来……

    那是他们一族的希望,只有元婴归来,这片大陆才能恢复到上古时期,百族相与群居,其乐融融的景象。

    老山君蝶翅上的颜色越来越浅淡,渐至不可见。草地上则开满了七彩的花朵,它们随风摇曳着,美丽不可方物。

    他俯望着他的子民们,用最后的生命,给予他们祝福,“我的子民们,希望你们都能看到父神归来的那一日,望这世间再没有杀戮与压迫,只有爱与美……”

    他的蝶翅已经完全消失了,头发也开始化成一朵朵的鲜花,随风飘洒。

    山鬼的子民们双臂交握于胸前,深深的吟唱:

    天作高山,山君荒之。彼作矣,山君康之。

    彼徂矣,终古有夷之行,子孙保之。

    巍峨的终古雪山乃是上天所作,山君开垦了之它,使它成为良田沃野,使它颀颀向荣。终古山高大险阻,山君开垦出平坦的大路,子孙后代要继承。

    老山君在那赞颂声中,化成无数的花瓣,漫天飞舞,流光溢彩。凭古草甸上,繁花开遍。

    最后他那一抹灵识飘入终古雪山之中,渐渐地看不见了。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他去了那里。终古雪山之中、断崖之下,历代山君都会化成一株银杏树,一年四季长着金黄的叶子,等待着山鬼复生的那一日。

    那时候,山鬼一族还侥幸的以为,偏安于这一隅便是静静地等着父神归来;那时候,凤辞也以为自已能像老山君一样,可以顺利的守着族人十几年,等待蝶翅褪色后,传位于他人,化成一颗银杏树;那时候,乔雪青也以为自已了解谢笠,他是心怀仁慈之人,在他当权之时,山鬼一族必不会有大难。

    不过一切,都仅是他们以为。

    凤辞继位的那几年,族人的繁衍速度比老山君在时要快,新生族人的灵力也好些,大家都以为那是父神即将归来的征兆。

    乔雪青作为族中极少有的莹翅军,自然也背负着族人的命运。凤辞主持内政,他便隐藏身份,以医者的身份行走于瀛寰大陆之中,暗地里联络上古三族。

    认识谢笠其实并非巧合。自然,他从一开始也未隐瞒自已山鬼一族的身份,因为隐瞒也隐瞒不过。相识确是有意,相知却是情不自禁。他们结伴同游,饮酒观花,赏遍风月,竟有些沉醉不知归路。

    乔雪青记得那一年回沬邑的时候,恰逢天下起了大雪,他的翅膀都张不开,只得路前行。

    暮色渐沉,山峦被墨染了似的,终古雪山仍远在白云之外,他决定先找个落脚的地方。跋涉了半夜,终于见着一间小茅屋,柴门篱落,一盏孤灯,倒显得清静。

    这里已经是沬邑国界,山鬼族人怕冷,这种季节多半像草木一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不应该有灯火啊?况且草木精灵所化,山鬼一族最是怕火,平日里吃食也都是些花朵草木,几乎无人使用火,这里怎会有盏灯呢?

    乔雪青好奇地过望,便见窗外一株古木盘虬,漆黑嶙峋的枝干上疏密有致的点缀着红梅,极有风骨。

    他透过半掩的窗户,见灯下一人独坐,手握书简,正瞧得入神,乌墨似的衣裳,挺直的脊背,渊停岳峙般凝练。昏黄的灯光映在他的侧脸上,五官硬朗,只是眼角微微上勾,仿佛乌沉沉的砚台不经意间落入一片桃花,端凝中无端就多了丝媚意。

    乔雪青直觉得自已的心,也被那眼角勾得微微荡漾。他愣怔了好久,直到那人回过头来,端起手边的酒盏向他举来,“风雪载途,可饮一杯否?”

    这人,便是凤辞。

    乔雪青接过酒盏,望着他似清酒荡漾的眼眸,竟久久无言,唯有倾尽一杯。

    日暮江山墨,柴门老梅横。

    唯君一壶酒,消得风雪程。

    那一杯酒滑入喉中,这一路的风雪似乎都消减了下去,唯剩心底融融的暖意。凤辞拿着书卷撑着下巴,狭长的眼里亦带着融融的笑意。

    乔雪青又端起酒杯,望着对面的人,一杯一杯复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