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章 道是天真却残忍(2)

南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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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凭主上吩咐。”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去杀几个人。”豫越淡然地道,轻飘飘地将一副竹简丢了过去。莫吟留打开竹简,是副名册,名册上皆是辞官归乡的大臣。

    豫越拈起一枚棋子,漫不经心地道:“离开帝都之后再行动。”

    “他们的家人怎么处置?”

    “一并处理了。”

    莫吟留眉角微挑,应道:“是。”

    那一袭紫衫绕过竹丛而去,豫越浅斟了两杯酒,斜靠在檐铃之下摇了摇酒盏,与对面酒盏轻轻一碰,一饮而尽。他的唇角含着笑,仿佛对面坐着对饮之人。

    多年前的一幕,犹如画卷在脑海中铺陈开来。仿佛是仲春时节,远山如黛,近陌青疏。春江碧透。柴门之外,梨花如雪,流光舞蝶。

    于草庐之下,煮一壶酒,折一束梨花,看亭外春雨泠泠落下。五指静如笔,闲闲地敲出一段清韵来。

    忽有笛声突破满帘的雨意,入得亭中。寻声望去,入眼的是水墨般的山水,以及一丛火红的蔷薇花。故人吹着横笛从蔷薇丛边经过,倒骑着青驴,一顶青笠,一身蓑衣。

    烟雨入柴扉,红炉酒正煨。

    水墨青白处,吹笛过蔷薇。

    此际寒庐夜雨,点点滴滴,零落青阶。故友重逢,并肩把盏于西窗之下,唯是静眼相对,檐雨滴落,沾衣未觉。

    他说:“若有闲情,不必琴瑟在御,亦能默然相对,岁月静好。”

    他道:“若为雅人,不必通晓诗墨,亦能胸有诗意,风月在怀。”

    他说:“若是相思,不必千里赴约,亦能遥寄杯酒,山水与共。”

    他道:“若然知己,不必付之言语,亦能灵犀一点,心照不宣。”

    彼时相对一笑,眸色殷殷。

    东方既白,宿雨未歇,故人执伞而去,青影隽隽,一袭长衫雪青。

    彼时江天如碧,水色似缥。群山蜿蜿叠翠,恰似故人眉峰俊俏。渡口青舟一叶,雾霭缈缈,晨风习习。有蒹葭苍苍,绿竹猗猗。

    故人独立舟头,衣衫飘逸,顺流而去。忽有笛声入耳,悠扬清越,空灵绝俗。

    回望翠峦之上,有庐绝尘而立,门含青山,窗临碧江。竹篱青瓦,帘垂湘竹。

    山人立于柴门之外,身侧一株梨花如雪。他衣衫如墨,长身玉立,手执碧萧,款款而奏一曲别离。

    去岁数旬,已是江山故旧,情怀不在。故人若是重逢,只怕也未有灵犀相通的快意。

    豫越凝望着那只空盏,唇舌婉转,吟出一个人名来,——舒白。

    与舒白相识的时候,豫越还在宛侯庄严府里做幕僚,罗织门是他一手帮助庄严打磨的一把兵器。不过以他的手段,很快这把兵器便成了他的武器。

    一年前,豫越离开宛侯府,罗织门虽然表面上依旧听从庄严的调令,实际上发号施令的还是豫越。等到嶷山之乱,牧岩对宛侯下手的时候,豫越便令罗织门撤出宛国。而追查北豳古国地图一事,从来都是他与羽族女巫导演的一场戏,为得便是将谢瑾宸舒白引上昆吾山。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当中,故而与谢瑾宸三人江上一战,晏武出现后,豫越便让罗织门潜伏了下来。这把武器要用在刀刃上。

    莫吟留接了豫越的命令,便下令崔汉与昆仑毒童一组,追杀大臣蒋轻。

    蒋轻家在瓜州,沿淇水而下月旬便可到,因有老弱病少走得很慢,崔汉两人快马加鞭,半个月的功夫便追上了蒋家马车。数月未曾动刀,崔汉望着手无寸铁的蒋家人,眼里露出噬血的快意,“好久没杀人,这刀都要生锈了。”

    蒋轻护着妻儿面前,凛然无畏地道:“钱财都在马车里,两位若要我尽可都奉上,请放过我一家老小。”

    崔汉一刀将马车斩成两半,包袱散落出来,露出一小包银子,不满地道:“就这么些?”

    “我毕生积蓄都在这里,实无多余钱财,只求放过我幼子老母。”

    昆仑毒童咧嘴道:“一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这点银子你当我们好糊弄?”

    “我一生为官清廉,俸碌尽数在此,二位若不信尽可一搜。”

    “自然是要搜的,不过是搜尸。”

    从看到两人出现蒋轻便知今日怕是不可逃脱,听他这么说早就明白了,“看来你们不是为财而来,那便是为了蒋某的命了吧?你们若要取蒋某也无话可说,只是望勿要伤我老母幼子。”说着躬身一揖,神色哀戚。朝政如此,纵使辞官也难逃一死。

    崔汉扛着自已的重器,鲍牙森森,“光你的血不够饮我这刀。”

    蒋轻请求道:“老夫与二位无怨无仇,何至于斯?豫越只是要我的姓命,与我老小无关。还请两位心怀慈悲,放我老母幼子。”

    其神殷殷,已经差点要跪下了。这时蒋母搀住他的儿子,拄着拐上来了,“吾儿,不必与他们多说,不过一死而已,我这么大年纪,也已经活够了。只可怜小孙,跟我们一起受苦了。”

    蒋轻六岁的儿子蒋汝墨扯住奶奶的衣袖,“如果死后还能与祖母父母团聚于地下,孙儿不怕死。”

    蒋母又是欣慰又是疼惜地揉揉他的头发,“好孩子!有骨气!”转向蒋轻,“一家都是不畏死之人,又何必屈尊哀求?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向宵小之辈屈膝?”

    蒋轻站起身,惭愧道:“儿子受教了。”

    一家十余口人,凛然无畏地望着两人。那目光竟将崔汉震慑住了。他一生杀人无数,见过面对死亡时种种恐惧扭曲的面孔,绝少见着如此平静无畏的。一个人也就罢了,十向个人皆是如此,他们真的不怕死么?他不信!

    他扛着他惊天刀走过去,扬刀砍去,刀飞横扫,顿时便将一个人砍成两半,血肉横飞。他可以一刀将所有人都砍了,却故意一个一个的杀,他要看看这些人看到真正的死亡时,会不会恐惧。

    血溅得蒋家人满身都是,劈成两半的尸体横陈在小孩儿面前。崔汉看到他脸都被吓白了,却哽着一口气不肯哭出来。再一刀将蒋轻妻子的头颅砍下来,切成两半,脑浆与血一起涌出来,溅得小孩儿满脸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