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 巍巍西都商洛城(1)

南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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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致仅比谢笠大四岁,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谢致敏而好学,智而多谋,美仪容,允文允武,对朝政也十分的敏感。很得先相谢涧的喜爱,甚至有传言,若非他是庶出,便可取代谢敛成为相国。

    谢家相国历来英年早逝,谢涧不惑之年的时候,沉于弱水之中。此时谢致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跟随兄长谢敛。谢敛对这个庶出的弟弟还是十分宽和的。

    谢笠游历天下后,谢胤曾与谢致一起为谢敛办事。谢致处事果断老辣,有时候连谢胤都佩服。

    按说这样的人辅佐谢笠当相国是极好的,两人有血缘关系,总比谢胤这个义子要强多了。然而谢敛最后却选择了谢胤,这让许多人大惑不解。

    谢胤也曾委婉地问过谢敛,谢敛道:“阿致此人智而不仁、心中无爱、野心太大。我还在的时候,他不敢做什么。我若不在了,阿笠必降不住他。若由他当权,则谢家迟早会灭亡。”

    说着又嘱咐谢胤:“你若能笼络住他,可收为己用;若笼络不住,必得斩草除根,否则后患无穷。”

    谢敛向来识人善用,此次也是一语成谶。

    只是谢胤没有想到,他竟然能残忍至斯,住在谢家宗祠里的那些人,都是他的亲人。当年,这些人还曾为他与自己作对过。

    谢胤凤眼冷凝,“你好大的手笔。”

    谢致毫不在意地笑笑,“过讲过讲。送给你的礼物,怎么能含糊?”

    “父亲大人当年说得不错,你智而不仁、心中无爱,若由你当权只会遗害天下,果不其然。你今日杀了谢家这么多人,便只是想给我个颜色看看吗?”

    谢致嘴角微挑,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琵琶,“这只是第一份礼物,接下来的才是好戏。不过,等你过了这一关,才有资格看到接下来的。”

    他说话的时候,獬豸猛然扬蹄而起,尖尖的角猛然向他攻去。却在触碰到谢致的衣角的时候,他忽然化成了泡影,消失在白云之中。

    谢胤摇了摇头,“没用的,这只是他的一个影像。”

    谢致刚出现的时候,他便发现了,十五年未见,这个人已经变得很强大了。那些力量如此的邪恶,他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些年,背嵬军找遍瀛寰大陆,也未寻着他的踪迹,他躲到哪里去了?

    空气里还飘荡着谢致的声音,轻佻而邪气,“好侄儿,等你过了这关,叔叔再跟你好好叙个旧。”

    并不是所有的谢家儿郎都天生有灵力,谢家嫡子灵力最为纯正。庶出子弟天分有高有低,最高的也仅是嫡子的三成。随着血缘越来越浅,谢家子弟的灵力也越来越稀薄。不过相对于普通人,他们还是高人一等的。

    谢致的灵力在庶子之中算是一等一的,他又刻苦,多年来也小有成就。

    最开始,他是不将谢胤放在眼里的。随着谢敛越来越信任谢胤,他也渐渐地关注这个对手。无意中发现他竟然有着不输于谢笠的天分,这让谢致十分的吃惊,与此同时,他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也正是他这份警觉,在最危险的关头救了他一命。

    就这一点来说,谢胤与谢笠的警觉性,远远不如他。

    而也正是因为那个无意之中的发现,让他窥破了谢家的秘密,以致于有今日之难。

    谢胤望着谢笠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忧如焚,只望谢瑾宸能快点找到赤蔽之冠,救醒谢笠。

    随着谢致的离开,阵法突然启动,血光直冲云霄,形成一个偌大的六芒星阵,将他们困在阵中。谢笠面色苍白,气息已经越来越虚弱了。

    煞血之阵,凶戾之处在于施阵者绝情绝爱,以亲人的血为祭,其残忍可想而知。

    谢氏亲族的血液里,或多或少都存在着灵力,这样的法阵启动了,连谢胤这种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都感觉到不适,何况谢笠?

    若光是谢胤与獬豸被困在这个阵里,自然不足为虑。而此时他们却有些投鼠忌器。

    所谓血脉相连,布阵所用的是谢笠亲的人血,如果他强行破开阵法,必会伤及阿笠。此刻阿笠的身子承受不了任何的伤害。

    若不破开阵法,它会一点点耗尽阿笠的生命。有什么万全之策,能将阿笠毫发无伤的带走呢?

    他担忧地望向谢笠,发现他眉宇紧蹙,神色哀伤。一滴清泪顺着他眼角划下,未及落到地上,便化成了珍珠,坠入云端。风吹开他的衣摆,露出截鱼尾来。不过那鱼鳞并非五光十色,而是黯淡无光的。

    此时的谢笠已经虚弱到极致,连人类的形态都维持不住。自从十五年前那一战之后,他的鱼尾,便再也没有收回去过。

    谢胤的心一阵抽痛,这些年来,他不时地在阿笠枕边摸到鲛珠,却从不知道这鲛珠是何时落下的。

    他的阿笠是如此骄傲倔强的人,既便内心再痛楚,也永久保持着微笑的样子。现在,他终于痛得受不了了吗?阿笠,阿笠,枉我自负一生,却无法护你周全。

    他轻轻地拭去他眼角的泪痕,“阿笠,我们再拼一回。拼得过,我们一起等三郎归来;拼不过,我们一起携手黄泉。”

    他将谢笠靠在他的怀中,解下腰间佩戴的陶埙。

    这只埙便是离开帝都那天,瑟兰子篆给他的。当日他以为谢笠去世了,毁了自己的埙。如今谢笠还活着,他便也可为他重拾音律。

    那埙声幽而不伤,沉而不郁,令人闻之只觉得静,好似叶落天地间,寒鸦鸣清河。

    谢胤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会吹埙,是向母亲瑟兰子篆学的。

    久违的画面被这埙声勾了起来。他依稀记得,那个深秋的暮色里,有个女子独立于小桥之中,西风盈袖。身后树枝已经半秃了,时不时有一片叶子飘零零地落下。

    脚下是条清河,她的身影倒映在河水里,单薄而寥落。那时候,她就捧着陶埙,吹着这首曲子。有寒鸦从她身旁飞过,或许是被她的曲子吸引,落在她的肩膀上。

    那个女子,就是他的母亲,——瑟兰子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