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明眸皓齿两相思(1)

南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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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船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船头一人负手而立,高冠博带,威仪棣棣,正是随侯晏武。

    舒白由自主的舒了口气。

    船上探下阶梯来,晏武拂衣而至,扫了眼他们,然后俯身抱起萧清绝上船,舒白也抱着谢瑾宸跟着上船。

    须臾大夫姚光就来了,替萧清绝把了脉后,神色沉重。

    “如何?”

    姚大夫捻着胡须道:“是入木三分之毒。”

    晏武问,“可有把握解毒?”

    “倒也不难,只是极费功夫,这孩子又年幼,比寻常人更费劲些。”

    舒白问,“需要多久?”

    “少则半年,多则三年五载,看他身体恢复情况而定。”

    舒白沉默未语。

    晏武扣住谢瑾宸的手腕,试了试他的内息,眉头深深蹙起。按理说谢瑾宸按谢胤给的内力调理,阴阳二气会慢慢融合,现在怎么感觉更加泾渭分明?原本他自己的纯阳内力不及谢家的至阴之气。如今修练到榴霞诀第二层,两股内力倒旗鼓相当了。

    这种情况只怕谢胤也始料未及,他这一路引罗织门的追杀三人,就是想让他在实战中得到经验,提高内力,为去沬邑做准备。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姚大夫开了两味药给谢瑾宸调理,舒白担忧地问,“他这内伤光靠药力可以到达么?需不需要我以内力相助?”

    姚大夫厉声道:“你自己都是个病人,还想着替别人疗伤?一边待着去别添乱。”

    舒白默默地退下,待药上来后,服侍谢瑾宸服下,晏武又以内力相助,十二个时辰后,谢瑾宸醒来,舒白长舒了口气。

    谢瑾宸醒来先是探了探舒白的手腕,发现他内力已经平息下来,又问萧清绝。

    舒白道:“他中的是入木三分之毒,姚大夫医术高超,可解此毒,不过需要时间。”

    谢瑾宸目色沉沉,治疗时间太长,大哥的身子等不了。用地图与罗织门换解药,又不知是真是假。

    他正权衡之时,晏武看了他一眼,向船外走去。

    谢瑾宸随他来到船头,河面上风尤其大,吹得两人衣袂飘拂。

    晏武问,“你两位兄长如何了?”

    谢瑾宸心中悲沉,“大哥他……陷入深眠,还需得找着两味药,黄雚之食和赤蔽之冠,我此番便是要去沬邑古国找赤蔽之冠。”

    虽然通过天象已经看出谢笠的情况,听到此言仍旧伤怀。“此两味药确有回天之力,你们速去沬邑,清绝由我来救。”

    谢瑾宸抱拳,“多谢随侯,只是这副地图……我并非想要祸水东引,只是这东西在我们身上,必然引来许多觊觎,怕会耽误时间。”

    晏武理解地点点头,“地图你也留着,将来去北豳古国,自然用的到。至于以后的宵小,我自会替你打发。”

    “嗯。”

    “你二哥……”似乎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止住了,“也罢,你去吧。”纵然说了实情,只怕此刻的谢瑾宸也不能帮助谢胤分毫。

    晏武手下的大夫医术高明,两碗药下去,萧清绝毒虽没有彻底解,却能动了。

    当晚他们在晏武的船上过夜,连日应战没有休息好,今晚终于有宽敞的房间,可以好好睡一觉了,谢瑾宸却有点辗转反侧。

    夜半听闻开门的声音,他不动声色的躺着。那人摸索着来到床边,他正要出手,闻到股药味,原来是萧清绝。

    小孩儿掀开被子钻进来,抱着他的腰,窝到他怀里委屈地蹭了蹭。

    想到既将要离别,谢瑾宸心里发酸,揽着他瘦弱的小身子。当年自己离开大哥二哥的时候,也像萧清绝这样惶惶吧?

    他们两人醒了,舒白却睡死过去了,怎么叫也叫不醒。他的个性谢瑾宸是了解了,受了再重的伤,也死咬着牙不说。怕他又隐瞒了什么,带大夫去查看。

    大夫给他上上下下检查了两遍,确认道:“是受了些内伤,调理些时日就好了,这样昏睡可能是太困了。”

    小孩儿摇了他半天也摇不醒,求助地看向谢瑾宸。

    谢瑾宸捏捏他的脸,嗯,手感不错,比之萧清绝,也不遑多让。左捏捏右捏捏,捏了半天没醒,就改捏鼻子。舒白这家伙睡得可真沉,依旧不醒。

    谢瑾捉弄了半天,觉得无趣了,撒开手。

    萧清绝有点担心了,“他真的没事么?”

    谢瑾宸看看他脸上的掌印,琢磨自己一巴掌打下去能不能将他打醒,又有点舍不得下手,于是问道:“这儿可有好酒?”

    “有的。”随侯的侍婢很快就端来酒壶,香、熏、纯、烈四品俱全,酒中极品。

    谢瑾宸接过,斜躺在软榻上悠然自得的喝着。还没喝两口,酒壶突然被人抢走。他凤眼浅睨,就见方才还昏迷不醒的舒白抱着酒壶,畅快痛饮。

    姚大夫被惊吓住了,半晌才吃吃地道:“莫非酒仙再世乎?”

    舒白大笑,“虽非酒仙,不过以酒为名耳!”说着对谢瑾宸抛了个魅眼。

    谢瑾宸禁不住抚额苦笑。

    晏武欣赏他的豪气,置备酒席,宴饮三人。

    小孩儿虽然中了毒,食量倒不减,抱着鸡腿狂啃,小嘴塞得满满的,像个小仓鼠。舒白忍不住逗他,抢下鸡腿道:“小朋友,少吃点,这样下去谢家会被你吃穷的。”

    原以为萧清绝会炸毛地扑来抢,却见他脸色暗了下来,眨巴眨巴眼睛,低下头默默地用筷尖挑着米饭,小口小口的咽着。

    舒白诧异同时又觉满心愧疚,那小可怜儿的样子实在让他受不了,乖乖地将鸡腿还回去,“给你给你,你可别哭啊!”

    萧清绝反将鸡腿夹给他,糯糯地说:“我不吃了。”几下扒完米饭,就下了席,“我去练字了。”

    舒白呆望着他的背影问谢瑾宸,“你家小毛毛怎么了?”

    谢瑾宸也看着他,有些不忍心。

    草草吃过饭,他便端着盘桂花糕出去。他在后舱里找到小孩儿,他正蹲在角落里,两只小胳膊抱着腿,将脸埋在胳膊里,单薄的身影落寞的像只被遗弃的小狗。

    谢瑾宸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小孩儿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泪汪汪的,见是他忙低下头去擦眼泪,声音还带着哭腔,“……我就去练字……再不偷懒了……”

    谢瑾宸擦拭他脸上的泪,柔声道:“乖,吃点桂花糕再去练。”

    小孩儿眼睛避开糕点,口不对心地道:“我……我不饿……”

    这样的小孩儿让谢瑾宸觉得心疼。他蹲下来,平视着小孩儿,语气软软地哄他,“你都听到了是不是?”

    这话一出口,小孩儿顿时就受不住了,眼泪吧哒吧哒地往下落,抽咽着说:“你别不要我,我听话……我不多吃……你别不要我……”

    当年师父一声不吭的离开了,他一个人在山林里,那种孤单太过可怕,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谢瑾宸喟叹一声将他揽入怀中,心如刀绞。虽然才与这孩子相处没多少日子,可他已经将他当作亲弟弟一样宠着,乍然分离,还真是舍不得。

    小孩儿点点头,“我会好好练字,也不吃很多,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谢瑾宸让他坐着,用和大人谈话那种郑重的语气对他道:“首先,你已经十多岁,是个小男子汉了。男子汉是不需要依附于谁的,所以没有抛弃不抛弃之说。着笠哥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独自行走江湖了;其次,我并不是不要你了,只是你中了毒,必须要先解毒。如果时间短,我可以等你身体好后再出发。可这毒周期太长,着笠哥哥等不了那么久。所以,我只能先走。等我取得药,就回来找你,好不好?你功夫那么好,等毒解了也可以去找我们。而且晏叔叔是个好人,他还帮我们抢药是不是?你跟着他,他会好好照顾你的。你不是也挺喜欢他的吗?”

    小孩儿是懂事儿的,虽然舍不得,还是点头同意了。

    这厢酒席上,舒白与晏武高谈阔论,喝得醉醺醺的时候回房,见谢瑾宸侧倚在软榻上,支颐浅眠,手里还握着卷书。

    萧清绝躺在他怀里,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小猫儿蜷在萧清绝怀里,睡得呼呼的。

    这场景太过温馨,舒白倚门望了会儿,忍不住要加入其中,一把抢过萧清绝,紧紧地搂在怀中,往床|上一滚,宣誓般地道:“小鬼今晚属于我,你抱着小猫儿睡。”

    谢瑾宸睡意朦胧,那桃花眼愈发迷离多情,斜斜扫来当真风情无限,舒白心头一颤,呆立在那儿。

    “舒兄。”他支颐浅唤,刚醒的声音沙哑暗沉,“明日一早,我们便离开。”

    舒白心神恍恍,轻佻地道:“芭蕉叶上三更雨,人生只合随君去。便不到天涯,天涯也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