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软红十丈问初心(2)

南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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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身体各处散力笼统汇聚起来,归纳融合,然后凝成榴花散入空中。足踩榴花渡过江面,青竹笛划破春水,剑意寒凉,再次向莫吟留刺去。

    这一招不似方才的近身博击,全靠术剑与反应力,这次连轻功都较量上了,浅蓝、淡紫的两道身影在碧如天的水上倏起倏落。

    谢瑾宸仗着一苇渡江身法,紧追着莫吟留,出剑的速度比之前又快了许多,剑气清绝、身影轻洒,端得谢家风流,打斗也无比好看。

    莫吟留已正手握冰凌,足踩浮冰划过水面,清水四溅,他从容回击,冷峻地面容看不出半点神色。

    竹筏上,舒白看着两人大是惊艳,“漂亮!太漂亮了!这场景简直如诗如画嘛。傻大个,我们也去江上打如何?唔,瞧你这笨熊的样子恐怕不行。喂!你们俩个也带我一起玩吧,再凑个色画面效果更好。”

    莫吟留冰凌平削而出,冷水呈弧形溅起,须臾便凝成冰刀向谢瑾宸刺去。谢瑾宸竟以榴花为梯,片刻窜到半空,不忘回舒白,“你解决了他再说。”

    “没问题!”舒白爽快地应道,“是时候了,好个空城计!”

    崔汉并非头脑简单之人,他先前怕他故意露出破绽引自己上勾。打了这么半天也没看出异常,可见其实根本没什么陷井。

    本是攻击崔汉下盘,这时倏地窜起,动作比萧清绝还快,向他百汇穴击去。崔汉那短薄的嘴唇一咧,笑容森冷,向看到猎物落网的狼,忽然就收了金钟罩,刀刃翻转由下至上砍去,就等着舒白这招。

    江上,谢瑾宸于空中施展鹞子翻身,竹笛至上而下向莫吟留刺去,他举冰棱相挡,笛尖冰尖相抵。谢瑾宸接着施力想将他压到水里,他身子后倾竟向踩着冰面似的滑了老远。谢瑾宸紧追不舍,手大幅挥动,剑气流动如虹,莫吟留折身回剑格挡,然而那剑光在他一挡之下,竟转了个弯向昆仑毒童袭去。

    此刻,崔汉、莫吟留皆脱不开身,莫沉音只有去抢救她。于是舒白笑起来了,本来是袭向崔汉的伞忽然就收了,一个鲤鱼大挺逼到莫沉音身边,袖底剑倏然出鞘,抵在她咽喉。

    原来刚才两人一叫一答,便是拟定这声东击西、擒住莫沉音的战计划。

    舒白问,“谢兄,刚才那华丽丽的招式叫什么名字?”

    “流雪回风。”

    舒白赞道:“仿佛兮似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回风之流雪。果然好名字,这招不会也是你自创的吧?”

    谢瑾宸“嗯”了声,对莫吟留道:“用你妹妹换解药,如何?”

    莫吟留沉着脸不回话。

    莫沉音侧首看舒白,“你要杀我吗?”眸里秋水盈盈,煞是动人,声音婉转幽怨。

    舒白有点心软,“把解药给我,我就不为难你了,你知道我最不喜欢对女孩子动粗了。”

    莫沉音疑问,“你们不是说不要解药么?”

    舒白表情夸张地说:“他背后可是一个宝藏呀,怎么能给你们?”

    “难道神引阁也看重黄白之物?”

    舒白笑笑道:“本来是不看重的,可我最近看上了一个人,打算到他家去下聘,不带上聘礼的话似乎不太好吧?”

    边说着边向谢瑾宸抛个媚眼。

    “聘礼就不用了,你准备嫁妆就行了。”

    舒白笑嘻嘻地道:“三郎,你是答应啦?”

    谢瑾宸冷哼一声,那送酒之人是谁还没有交待清楚呢!

    舒白:“……”

    莫沉音哀哀楚楚地对着他的眼睛,声音越发柔婉,对莫吟留道:“哥哥,救我。”见莫吟留依旧不作声,泫然若泣,“哥哥,你真的不心痛我了吗?”

    舒白都看不下去了,“我说,还有什么比你妹妹更重要的?还是她根本不是你亲妹妹。”

    莫沉音见莫吟留的剑势有点不稳,接着说,“哥哥,我给你唱首歌吧,像小时候一样。”

    她润了润嗓子唱起来,“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以古调唱出新词,声音幽丽婉转,恍如天籁,又带着入骨的柔媚,听得人恍恍然不知身在何处。

    舒白离她最近,那声音像空气般顺着毛孔钻到体內,整个人都酥软了。

    谢瑾宸见他情况不对忙喝道,“不要听她的声音!”他与莫吟留交手,无暇听歌,自己也擅音律,故而没有沉浸在其中。

    舒白本就挚爱音乐,这会儿惨了,觉得自己像是被泥漕淹没了。谢瑾宸的喝声让他露出个头来,忙捂住莫沉音的嘴,却忘了她会腹语,声音还是一缕不漏的传入耳中,身子越陷越深。

    谢瑾宸又喝几声,他清醒些,想压紧袖底剑,对上那双清稚如孩童的目光,又没出息的下不了手。眼看她拂开袖底剑翩翩而去,愧疚地看向谢瑾宸,“美人关实在难过,谢兄,抱歉……”

    这回谢瑾宸脸真的黑下来,若不是正与莫吟留打得难分难解,真想一巴掌打死这登徒子,见了美人就移不开眼!他恨恨地道:“你看看清绝!”

    莫沉音拿过袖底剑抵住舒白咽喉,得意洋洋地说,“莫沉音,这音可不止埙声哟,还有歌声。”又问谢瑾宸,“这回可能威胁到你?”

    谢瑾宸愤然鄙夷道:“用个猪头来威胁我?”

    莫氏兄妹:“……”

    舒白苦哈哈的说:“谢兄,虽然我中了凝气无影掌,只有三天好活,你也不用这样吧?太伤人了!哎,算了,反正有这小鬼作伴,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罗织门并不知道掌已经被施言化解,因此他故意装出弱势,以卸对方心防。

    谢瑾宸怒,“休想!”稍稍分神就被冰棱割破衣袖,形容狼狈。

    这时,一阵稚嫩甜糯的歌声传来,众人回首,竟然是几乎被大家遗忘的萧清绝,他依旧僵硬着,却无比清晰流利的唱着:

    “窗外雨声滴滴答答,

    小鸟在林间说话,

    推开门,落花拂过我的脸颊。

    小猴捧着野果跳上床榻,

    邀我出去玩耍,

    对面山坡上开满了野菊花,

    我们在花丛里奔跑,

    汗如雨下,

    身后跟着我的小伙伴们,

    有兔、有狼,还有我的马。”

    他声音没莫沉音那样华丽柔美,也没什么专门的唱腔,只是让人觉得很舒服很舒服,像晨起的鸟鸣,或是月下的流泉,令人觉得无一处不和谐舒适。

    歌词也是质朴明快,音调随心所欲,把一颗心带到无忧无虑的童年,带到不染浊垢的世外桃源。于是,所有刻意雕琢的歌词、精心谱写的曲子、抑或专门训练的声音,都在这首歌下,失了真切,流于媚俗。

    莫沉音听着听着,心底渐渐升起了敬畏,恍如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那种纯真的快乐感染着她,让她想起自己刚唱歌的时候,很喜欢很喜欢唱歌,就一直唱一直唱,那种心情,简简单单,没有半点杂质。

    后来呢?后来她接触了许多唱歌的人,同时接触了歌声带给她们的名利与钱财,慢慢地、慢慢地,唱歌中夹杂了名利;又慢慢地、慢慢地,唱歌为了名利。而到现在呢?她的歌声染血了。虽然这么些年来,她的声调、唱腔、气韵各个方面,已臻于完美,可她的歌已不复当初。

    她不敢再唱歌了;她与舒白那时一样,对纯洁产生了敬畏;她也终于完全懂了她的《忏》和《白雪》。

    这一刻,她突然想看看,看着这个少年,看他和自己一样沾染红尘之后,歌声是否还能清澈如旧。

    江上交手的两人也沉浸在歌中,忘了交手,待歌声停了,谢瑾宸才如梦初醒,“画给你,解药拿来吧。”

    莫吟留意味不明的“哦”了声。

    谢瑾宸从衣袖里拿出画轴。

    莫吟留也拿出解药,两人同时将东西抛给对方。蓦然一个黑影从岸边树林里飞出,两道强劲的掌力分别袭向两人,趁机去强药和画。两人被阻,眼见那人要得手,一道白光闪过,药和画已被莫沉音用白绫卷了过去。

    就在此时白影飞了过来,竟是舒白。他并指为刀削向白绫,那白绫无比柔韧,怎么削也削不断,急切间只能抽出画轴。

    莫沉音一时不察被他抢了先机,立时翻绞着白绫杀来,“你竟然没事?”

    舒白边躲边做了个伸懒腰的姿势,语调轻松地道:“也不知怎地,听了小鬼的歌就觉得浑身舒畅,看来你的歌声也没用呢。”

    莫沉音秀眉一挑,清泠泠地哼了声,“现在得意为时尚早!”纤纤玉臂微扬,十数尺长的白绫就被挥起来,飘飘摇摇曼妙无比,打着漩儿向他缠去,层层叠叠犹如旋风,刹时就将他裹在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