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二回 牛郎于阗建大计 匈奴昆仑要鏖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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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浪荡江湖为猪牛,谁知此中有高手;洒血三尺非豪杰,垦荒种田自风流。

    牛郎见死者双目紧闭,脸色青黑,已然没有人样,心中恻然,不仅为已死的人,也是为自己:如果不是机缘巧合,自己就和这人一样没日没夜在寒冷刺骨的冰水里拣捞石头,直到不支死去!耳畔河水幽咽,还听到了人们的歌声:悠悠冰河,巍巍南山,美玉斯积,寒魔纠缠。来自华夏,经历翰漠,荷戟之士,为国干城。兵散身俘,奴役终日,生莫为男,死为东鬼。生不能归东国,死方可回故乡!声音凄怆,并不惨恻。

    牛郎只觉得胸中难受之极,却不知如何发遣,双手松开,死者顺流而下,倏忽失了踪迹!他怅然四顾,一个人低声道:“生为玉工,死为水鬼,呵呵!随他去吧!君子不必忧心。”

    又一人说道:“被虎狼饱腹,还是为鱼鳖所食,有甚分别!”

    牛郎回到岸上,心中苦恼不已,一个匈奴人骑马来到近前,高声叫道:“你们这些汉子,来到番中,有没有愿意在我们王子帐下做工的?一天有半斤肉,一斤奶酒。一年还有两张羊皮!工钱另算。”

    一群汉人骚动起来,他们来到于阗后,眼见都市萧瑟,人民贫穷,知道发财的美梦成空,生计也成了问题,于阗王那里指望不上,眼前的例子就是成为玉奴!现在突然匈奴人征召。不仅吃喝不愁了,说不定真的可以发财!但是,毕竟是匈奴人来召集的。大伙相互看看,有人嗫嚅道:“牛哥!牛哥!你看怎么办?”

    牛郎看着那个匈奴人,耀武扬威的骑在马上,脸上油光可鉴,心头突然愤恨,闷声不响,不愿说话。于阗王走近了。说道:“各位如果想做工,只管去吧!我这里也留不住大伙。对不住大伙了!让各位朋友失望了。”

    于阗王发话了,有几个人慢慢的走到那匈奴人跟前,仰脸看着对方。那人洋洋得意的说道:“就你们几个?你们能做什么?我们王子可是挑剔得很,做不好的是要挨鞭子的!想好了啊。不要后悔!”

    一个汉子说道:“我在汉庭是绳匠,不管麻绳、皮绳都能做。”

    “嗯!做绳的?来吧。”这人高高兴兴的站到了匈奴人身后。

    一个说:“我是做瓜菜的,三乡五里的,都买我的瓜菜。”

    “瓜菜?这东西我们草原上还不多!也行,来吧。”这个也过去了。

    前后有几十个有各种手段的被人招去了,有几个农夫也想过去,对方一听说是种田的,大笑不已:“我们草原人,只用到牧羊的。哪里用得着种田的?”几人羞惭无地,讪讪退后。

    那人见没有人再过来,领着三四十个工匠回去复命去了。

    铁匠啐了一口。骂道:“奶奶的!”却不知要骂哪个,骂人什么。只见匈奴人那边架起了火堆,烤开了肉,香气慢慢飘过来。大伙再看,玉奴们还是闷声在冷水里忙活,于阗人也开始准备吃的。

    于阗王对牛郎道:“兄弟。咱们也准备吃饭吧。”打开了马后面的皮袋,拿出了几块肉干。

    牛郎忽然说道:“大哥。这些玉奴,一般能活多久?”

    于阗王以为他对汉人玉奴担忧,说道:“这里面可不仅有汉人,更多的还是于阗人!也有匈奴人,没有了家业的,流落到此的,还有抓住的马贼,都可能成为玉奴。他们夏季捡玉,冬天琢玉,有的人可以做几十年!有的人就麻烦了,一个夏天都死了,主人陪尽了!”

    “我是说,这么说吧,大哥想不想他们活得够长?”

    “当然想了!哪一个都想他们活得久些,捞出的玉石多些!可是,怎么可能?”

    织女突然插话说:“其实也有法子,就是看阿爹愿不愿意!”

    “不要说了!不可能!”

    “阿织有法子?为什么不让她说?说吧。”

    “就是听从王母的!王母那里有圣药,可以不避水火的!阿爹总是疑心,你不能因为俺娘,就一辈子记恨王母啊!”织女眼眶红了,泪珠在眼里打转,强自忍住,不让它滚落。

    于阗王狠心说道:“不要说了!除非我死了,不然那些妖人的东西,我绝不用!”

    牛郎明白了,对于阗王说道:“好。咱们不管别的,咱们自己也可以想办法的。只要大哥你愿意帮忙,我们就能找到让人不受寒凉的法子。”

    “你不是骗我的?不找山中妖人?”

    “不找她们!我奇怪的是,既然你们不打交道,为什么还要进奉玉石给她?”

    “嗨!如果不是为了粮食,怎么可能受制于人!”他说了原因,原来于阗国在昆仑山下,一片不大的绿洲,本来平静,牧人们虽然艰难,也可以自给自足。忽然有人进山,见到山中石头精美,带出了大山,于阗美石四海扬名了。山中王母飘然而至,用粮食换美玉,两下相安无事,各取所需。几十年前匈奴人来了,逼迫他们采挖玉石。打了几仗,因为他们各不统属,被人各个击破,都成了匈奴的奴隶了。王母见匈奴人气焰嚣张,竟然趁火打劫,把于阗女人都骗进山中,入了她的“仙籍”!本来被匈奴侵略,还有复国的希望,现在被王母釜底抽薪,绝了于阗人的念头,他们绝灭的命运不可避免了!几个部族的长老一看,只能联合起来,推举他爹做了于阗第一代大王。于阗王号令举族之人,夜里起事,杀死不少匈奴武士,赶跑了匈奴人。本来匈奴人在这里就不可能有太多的人。人多了也活不下去。匈奴人走了,他们就想进山,找到王母的老巢。救出族中女子。

    不想王母见他们竟然胜了匈奴,害怕于阗强大起来,马上就跟匈奴勾结,送了许多于阗女子给匈奴,两下夹击,打得于阗人大败,他爹也死于刀剑之下。但王母和匈奴看于阗人没有死心。继续抗争,也害怕灭了于阗之后。没有人来采挖玉石了,才逼迫和他结盟,让他继续为王,却要把河中的玉石大部送与匈奴和王母。匈奴保障别族远离这里,还有每年一千匹马,五千头牛,一万只羊;王母那里保障他们吃到的粮食,还有女人!夏天容许女人每年和族中男子相聚几个月,但也只能是晚上,天明就必须回到山里!女人生下的孩子,男孩长到五岁,送出山。跟着族里男子生活;女孩就留在山中,成为王母的部众。

    这种极屈辱的盟约,他们已经被迫执行了几十年!所以他决心要摆脱这种屈辱。怎么可能会使用王母提供的任何药物?他认为,那个妖妇是别有用心的。

    “织女怎么可以回到你身边?”

    “这是我给她们立了大功,才给我的恩施!我把匈奴俘获的汉人带回了于阗,没想到其中有人技艺超群,经他们琢磨的玉更加精美;还有几个匠人,教会了她们纺织的技艺。其中还有和汉庭有亲戚的,然后拿到中原。中国皇帝十分喜欢,卖出了大价钱。是我给王母和汉天子牵上的线,她当然对我感激!匈奴人却对我恨之入骨了。”

    牛郎他们再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些弯弯绕,不由惊叹。中甲乙笑道:“如果是这样,也不用怎么犯难。我就可以让玉奴们好过。”

    牛郎大喜,“兄弟!你快快说出你的办法,救了这些人!”

    中甲乙摸着下巴,不可捉摸的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想的法子,让他们去承你的情?去对你感恩戴德?你能做什么?你会做什么?”

    牛郎喃喃无语,不知他为什么突然对自己发火,织女看他眼睛不住地往自己脸上瞧,知道其中的道理,心中窃喜,那个傻牛郎不解风情,根本不看自己,这个小小子倒是不停地在自己身边过来过去的想要引自己注意,她在王母身边多时,王母戏弄男子的把戏学了个好几分,却一直没有机会使,今日可以一试:“哼!我看你像是吹嘘的!王母娘娘神通广大,才能制出入水不腐、入火不焦的神药!你一个凡夫俗子,有什么能耐,敢吹嘘可以让玉奴不畏寒冷?”

    中甲乙自打见到织女,就觉得六神无主,心痒难熬,总想马上引起她的关注,却发现她的眼睛不离牛郎,心里那个气,还有难过,他自觉自己英挺俊秀,才华无双,能文能武,怎么会比不上一个田舍郎?现在她居然只对自己说话,而且说话的时候眼神缥缈,若有情若无情的,更是心中百爪挠心,微笑道:“小公主有所不知!在下可不是寻常人,呵呵!大伙都觉得我并非凡品,大家的眼睛还是识货的!哈!我就不说我是哪个了,免得吓住了你们!我就说我们家中吧,一个别院也比于阗王的国都大了不止几十倍!家中童仆,我就不知道有多少!得道之士,玄门高人把抓斗量。其中有几个能眨眼杀人于千里之外,有几个能上天入地,有几个能大海骑鲸钓鳌!……”

    还想说,织女已经一手捂住鼻子,扇着另一只手,叫道:“好臭!好臭!哪里跑来了放臭屁的黄鼠狼?”

    中甲乙鼻子气得都歪了,头上青筋直跳。牛郎不知就里,疑惑道:“哪有黄鼠狼?我怎么没见到?”

    铁匠和老苴在背后捅他,让他不要说了。果然,中甲乙不敢对织女发火,掉头对牛郎道:“怎么哪里都有你?哪个牛犊子屁股松了,冒出个你来!”

    牛郎一愣,陶匠已经不愿意了:“干什么?欺负老实人不是?”

    中甲乙不敢犯众怒,只得忍住了不吭气了。

    “哎,那个小白脸,说说你的办法吧。不要只是吹大气。”黑子说。

    “哼!我家中……,家中一个到过昆仑山的人,说山中冰雪经年不化。寒冷异常。他采了山中几十种中土没有的花草拿回去,研制出不龟手之药,就是三九寒天。凿开冰窟,女子洗濯都不会伤手!”

    “那你还不赶快拿出来,让这些玉奴试试?”铁匠说道。

    “我没有。”

    “嗨!说了半天,你没有说个什么劲!”大伙都埋怨起来。

    牛郎说:“我明白了。”

    织女对他瞪眼:“你明白什么了?大伙都听糊涂了!”

    “这位兄弟身上一定带着方子。根本不用有药。”大伙一听也明白了中甲乙的意思。

    中甲乙见牛郎竟然马上知道了自己的意思,觉得他不像表面看来的木讷,倒是内秀,不由多了一份戒心。

    于阗王沉吟道:“这山里的花草。倒是不少,也能轻易采来。只是听你所说是不龟手的药方。我这些玉奴是整个身子泡在冷水里,能不能起到作用啊?”

    牛郎说:“也只好一试了。”

    当下安排人上山采药,不提。牛郎和大伙跟着于阗王回到都城,商议下一步怎么办。有人见此处清苦。要到别的部族去碰碰运气,询问附近国家。南峰说:“东边有且末、楼兰、若羌,西面有皮山、莎车、疏勒等,有的我们也没有到过。不过听说和这里差不多,有的只有几千人口。”

    众人的热情马上降了,看来碰运气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牛郎沉思道:“于阗河从山里出来,下面到了哪里了?”

    织女说:“哪里?出了山,很快就没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

    “没了就是没了!还有什么意思?消失了,干涸了!凭空没有了!”

    “怎么一条大河说没就没了?”他想不明白。

    中甲乙鄙夷的鼻子一哼。见大伙跟他一样不明白,耐着性子说道:“咱们来的时候,经过了大漠。是不是?大漠里面没有什么?不就是缺水,才成为大漠的。这一条于阗河,在山里还像模像样的,威势赫赫的,出了山,进了大漠。就好像一滴水遇见沙子,马上没了!”

    大伙都沉默了。不知牛郎什么意思。牛郎说:“我见河边有不少地方泥土挺肥实的,也有不少花草生长。想着能不能垦田种粮,如果能自己种粮,就不必再仰借他人了!咱们大伙也都有了用武之地。”

    “不行!”于阗王的一个长老说道,“我们试过,根本长不出苗来!”

    杨树根也说:“这里太冷!山下又太热。弄不成!”

    “那如果山下有水呢?那里的草场,我看丰美得很。”

    “那里泥土瘠薄,长草行,种粮?我看玄乎!”

    “泥土,没有问题。就是水,怎么能截住水,引进田里去。”牛郎还不死心。

    黑子突然一笑,“水也没有问题。我有办法。”见大伙不明白,继续说道:“凿井!”

    “大漠里凿井?”杨树根不相信。

    “各位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在下穿窬打穴,是不假!可是,在下本行却是凿井!我们几代人都是凿井的。”

    “凿井,可以啊!不过,那也要地下有水源才行,大漠里面?不太可能。”一个农夫样汉子说道。

    “我就不信了!我们这么多好汉,就不能打出井来!”牛郎发狠说。

    连着商议几天,都没有定下来。这一晚,牛郎正在和大伙在月光下谈论,一阵骚动,有人在说着什么。大伙过去看,原来是一个年老的玉奴突然来找牛郎,被人拦着。大伙看他颤颤巍巍的,牛郎急忙上前扶着他:“老人家,来找我何事?”

    老头看着他,颤声问道:“听说,你们要在这里开荒种田?是不是真的?”

    牛郎一听,急忙说:“是真的!老人家,有什么教我们的?”

    “这一条于阗河,是于阗人的生命河。你们要想生存下去,必须依靠这条河。”

    “只是,河出了山,就没了。”

    “不是。不是没了,是钻进地下了!你们不懂。”

    牛郎大喜过望:“老人家请指教!”

    “唉!我流落到这里几年了,想着死在这里也没有人知道。没想到你们来了。我从前啊。在汉中凿过渠,要把蜀郡的粮食运进长安。结果,渠消失了。地上没了!全进入地下了。咱们那跟这里还不一样,咱们是地下空着,水走下面了。这里呀,外面太热,水都升天了。想办法让河走地下,就可以了!”他虽然说的不是太明白,众人却大致清楚了。要明河变成暗渠,就可以解决水的问题。

    牛郎倒头拜下。“老人家!你可是救了大伙了!以后老人家的一切,都是在下服侍,我给你养老送终,让你颐养天年!”

    老头一笑。“不必了。我就是个贱命的,不能停下来,停下了就马上都是毛病!还是每天在冰水里泡着舒服,不觉得热燥。”

    织女笑道:“你这老汉,放着安乐不能消受,反倒是愿意奔波、操劳!”

    老汉还是一笑:“小姑娘,等以后你就明白了,人还是要劳作的!真要是什么都不干,人才是要出毛病的。”多年后。织女才明白了,这是后话。

    于阗王召集了狮部、熊部、狼部,他自己是虎部的长老。说道:“晚上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我们先祖说:你们喝着于阗河的水,饮马牧羊,日子过得去。怎么没想到离开大河的族人,不要说牛羊了,就是人也喝不到大河的水!很是责备。气怒不已!吓得我不敢再睡,才急急忙忙请来各位商议怎么办。我是个不肖的王。不能带于阗赶走外来的侵略,总不能让我们族人喝不到水,饮不了马吧?不能让先祖在天上担忧吧?”

    几个酋长互相看看,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他说的事,也是各人都想的,怎么把河水引到要的地方去,他如果有办法,大伙乐得其成。

    狮部酋长笑道:“大王,你说怎么办,我们听你的。”

    另外两个也同声说道:“是。只要能引出水到草场上,我们愿意出人、出力!”

    于阗王这才说了开凿井渠的法子。几个长老大为惊异,他们只见到水在河里流淌,每当高处雪水少了,就不得不忍受饥渴、干旱的煎熬。难道这些逃亡的汉人可以调水?

    于阗王在王宫里搭起了石台,燃起了烟火,杀牛宰羊,摆上了瓜果拜告上天。众人都跪于台下,口中默默言辞。几个长老和于阗各族族人围着王宫跳跃欢呼。然后众人分食了上祭的供物,畅饮了美酒。然后于阗王和长老们来到河边,把上一套又做了一番,祭拜了河神。

    第二天,铁匠带人收集废铜烂铁,打制工具;陶匠带人烧制家什。几个部族的于阗长老在河边要开始的地方,立起了一个巨大的龙头来,说是河神看顾。老汉人指挥牛郎带着大伙顺着山势,架起木架,采挖石头的、运送土石的,配合着凿下第一条竖井,一连三天才见到水,老汉让他们停下。接着再向下的方向横凿,直到凿出人可以在水里通行的石洞,水就在人们脚下流淌。这么干了几个月,夏天就结束了,天气渐冷,他们也凿出了上百里的明渠、暗渠。

    在这期间,匈奴玉都、王母的玉使都派人来看,后来他们自己亲自来看,见他们劳心费力的挖出一个个大坑,土石山积,都大惊小怪,以为这些汉人发了疯,不去河里捞玉石,反而挖烂石!也怪不得他们吃不饱、穿不暖,到处挖草根吃。于阗王竟然任由他们混闹,还故意遮掩他们所干的。

    于阗王对他们的疑惑笑而不答,他虽然不知道这些人在做的是什么,但坚信牛郎他们都是奇才异能之士,一定能做出非凡的功业,造福于阗人的。

    于阗河上慢慢飘起了雪,河面更加冰冷了,中甲乙采炼的专治冻伤的药在玉奴身上起了作用,许多人身上冻成的疙瘩消了,龟裂的皮肤不再疼痛难忍了。玉奴们感激不尽,于阗王也颇为欣慰。冻药在牛郎他们身上也用了,内服外用,使得他们总是身上热烘烘的,不再惧怕刺骨的寒凉。

    于阗王这一天又来看望,牛郎见他脸色不虞,像有心事,问道:“大哥,怎么了?有什么麻烦?”

    “没有。什么事都没有,你们只管放心。”

    牛郎以为是为了吃饭的事。突然多了几百个人,干着繁重的劳作,每天却只能喝些粥饭。大伙都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跟于阗王说了几次,于阗王都满口应承,杀了些牲口,给大伙加了肉。“杀牲口让族人受不了啦吧?我们忍一忍,可以过去的。”

    织女说:“又来了一大群匈奴人!有个西石筝的,打了我阿叔!亏了我在场。跟他打了一架,他才跑了!”

    “西石筝到了!这家伙几个月没有消息。怎么突然来了?”

    “这里就是他的领地!所有西域地方,他都管得着。我担心的是他会破坏咱们的井渠,别的还不怎么担心。”

    “嗯?有了!我们这样。”于阗王和大伙听了,觉得有理。马上安排人照做。

    刚刚忙活完毕上面,大伙在底下还没开始干,就听见上面传来了喧哗骚动的声音,有人大呼小叫,有人怒斥、爆喝。马蹄声由远及近,听声势颇为吓人,不知来了多少兵马。

    于阗王和长老立于渠首,等着来人。西石筝和玉都带着数千骑士,耀武扬威的来到近前。他自那一天吃了大亏。急着要报复于阗王,却不敢回匈奴搬兵,也不敢跟人说自己吃亏的事。只能忍耐,等待机会。现在,他觉得机会终于到了:有两千骑士来催办玉石来了,他有了兵马,胆子大了。他要让于阗王和于阗人、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玉都有点奇怪他为什么带着这么多兵马前来,玉都在于阗几年了。于阗王对他百依百顺的,让他觉得不好过分相逼。西石筝对年轻的玉都并不放在眼里。只不过因为玉都是大单于那里的人,才不得不表面上知会一声,他作为右贤王阏氏的亲兄弟,西域大都尉,所有人都是在他庇护之下的。一到于阗,往日牧人游牧的场景不见了,到处都是挖坑的。难道说于阗王已经预计到报复来了,挖出坑来阻挡战无不胜的匈奴铁骑?

    西石筝和玉都并马而行,身后是一大群赤裸上身的匈奴壮士,一个个膘肥体壮,满脸横肉,压得身下骏马跑不起来。再后面是甲胄鲜明的武士,银色的狼头旗幡招展。两边的于阗人个个大气不敢出,奴隶觳觫发抖。两人来到于阗王近前,没有下马,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大吃一惊:只见于阗河边卧着一条巨龙,两眼放光,嘴里冒出烟气!烟气飘散,龙头在这里,龙身不知到了哪里,全部隐在烟雾中了。龙头前跪着一大片人,匈奴人、于阗人、汉人都有,望着巨龙磕头不已。

    玉都低声说:“奇怪!前几天还没有见有这么多人,只见个龙头。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而且这烟气还香甜的,挺好闻。”

    西石筝知道一定是于阗王搞得把戏,只是还不能挑穿了,不然没法收拾。耐着性子,脸上露出笑容:“于阗王,往日一别,没想到于阗国力日增,都下景致大变啊!可喜可贺啊!”

    于阗王也微笑道:“都是托大单于、右贤王和大都尉、玉都尉还有王母的福!我们于阗才有今日的气象,于阗人铭心感戴。”

    玉都忍不住问道:“于阗王,你们这是搞哪一出啊?怎么这时候拜龙王?”

    于阗王脸色一整,正容说道:“玉都尉,有所不知。我们于阗人就靠着这条于阗河生息繁衍,于阗河是我们的祖父母!河神降福,我们的牛羊才有牧草。于阗人生于斯长于斯,自然不敢丝毫怠慢。夏日河神托梦,要我们沿河凿出井渠,使得远离大河的牧人也可以喝到河水,牛羊能够饮水。所以才开凿河渠,但是山神、河神还有龙神都托梦给我,说有歹人要来破坏!”

    这已经是直指西石筝骂了,只差明言你就是想来破坏我们干事的恶人!我们知道你的来意,有什么只管使出来吧!玉都一脸的坏笑,他知道西石筝眼里根本没有大单于,更没有把他这个大单于的玉都放在眼里,每年的玉石,他和右贤王都先挑拣一遍了,才送进单于庭,他已经忍耐好几年了,大单于不说话,他还得忍受,现在有人替他教训教训西石筝,他乐得看对方的笑话。

    西石筝沉下脸,“唔?几个大神都说了?山神没有生气、发怒?河神没有气恼你们?”

    “生气?为什么生气?”

    “你们大逆不道!把好好的牧场、山坡掘出大坑来!这是在山神头上动土!是毁坏山神身体!哼哼!山神在我来前,也托梦给我,让我制止你们这些宵小之辈的胡作非为!”

    于阗王早想到了他会如此说,冷笑道:“这南山离匈奴数千里,不知大都尉多少年祭拜过山神?大都尉每年从这里带走了无数的玉石,又几时给山神上香进贡了?大都尉,可知山神姓甚名谁?神庙在何处?还有,你们每日喝的也是于阗河的水,可曾拜过河神、龙王?”

    西石筝还真没有像模像样的拜祭过于阗的各路神仙!一下哑口无言了,不由得恼羞成怒:“于阗王!我来之前,右贤王跟我说,今年是大单于要祭拜狼居胥山的年头,要更多的玉石为天帝拜寿。我此次奉了右贤王的旨意,要你们今年进贡玉石三十万斤,刻日收集启程!”

    于阗王怒火中烧,说道:“右贤王怎能下如此不合理的命令!于阗河开河不足五个月。往日每天要三百斤玉石,已经是于阗人的极限了!你们还要变本加厉的压榨吗?”

    西石筝就是要他发怒的,微笑道:“这是右贤王的王谕。兄弟也不好违背的,于阗王你还是收集玉石吧。这些大坑,就停下了吧!”

    于阗王沉声道:“大都尉,我于阗人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在寒水里泡,也得不了三十万斤玉石!大单于、右贤王怎么可能下如此不通人情的命令!”

    西石筝冷笑道:“于阗王!你是什么意思?大单于、右贤王不可能,是说在下私传命令吗?”

    “哦!小王倒没有这样想。可是,备不住别人这么想。大都尉,还是再向上官说说,饶恕了于阗吧!”

    西石筝冷笑不已,他身后的勇士已经怒不可遏了,一个个马声长嘶,长刀闪耀,眼看就要杀向于阗王。

    从来成事非侥幸,汉皇开边建大功;白骨磊叠长城外,膏血润泽白草挺。(未完待续)